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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融说,他这一整日都惶惶不安,方才更是心惊肉跳冷汗直流;
苏融说,他知道东风有东风的考量,可他来军营这一趟,为的便是东风平安;
苏融说,东风遇险,他无论如何也要去她身边。
听了席风言语,他几可以想见苏融哀求的模样。
苏家这小子,自幼最爱东风,最怜惜东风。
东风有事,他第一个上前询问;东风受伤,他第一个上前安慰;便是东风离家,他也会编许多由头,定要陪她走上一程。
可他再爱她,也不曾随东风到战场上拼杀,今日这般反常,究竟想到了什么……
天空渐暗,风雪渐急,雪花拍在脸上,似利刃划过,又似烈火灼烧。
年近四旬的主帅望着前方,心口一阵绞痛。
军营外,两匹骏马向西奔去,一路荡起许多雪雾。
靠前是一匹白马,背上坐着一位形貌秀丽的少男。
少男绷直身体,握紧缰绳,不停催促白马前行,一次白马险些打滑,少男生生拽住缰绳,引得后面那人连连尖叫。
然而待马回复平稳,他又一次拍起马颈,生怕那马慢上一点。
“这么大的雪,你不要命了?”
席影勉强追到他身后,张口骂了一长串,可前方那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向风雪生处狂奔。
见着实说不动,她朝地上啐了一口,摸出两块飞蝗石,一边追赶他的脚步,一边预备打马救人。
小祝帅那么精明的人,即便遇险,又能险到哪去。
这般催命,不等和小祝帅见面,便要先摔断一条腿。
她一路跟着,苏融也一路跑着,跑到两股发烫,两手发麻。
眼前似有花落,耳边似有莺啼,四周积雪窸窣,掌心缰绳炙热。
四季混在一处,苦痛也合在一处,百般冲撞后,碾做万千利刃向他袭来。
春天宁肯受伤也要连下三场比试的东风;
夏天不顾前程竭力营救伤父之人的东风;
秋天为全情谊甘愿忍受裂骨之伤的东风;
冬天开罪旧党尚在席间便遇刺客的东风……
许多过往,许多旧伤,此刻一发被风雪挑开,现出深藏已久的腐肉。
他以为重活一世,便能改变东风的命运;以为只要足够谨慎,便能让东风免于绝地。
哪知东风从不在乎艰难险阻,只要前方有积雪坚冰,便会义无反顾地迈出脚步。
这般热烈,这般洒脱,这般阔大。
哪怕重来一千遍,她也会毫不回头地向前走去。
可他呢,他该去何处安放这颗为她跳动的心?她过早侵入了他的生命,令他再看不到其余色彩,再听不到其余声音,而她只是轻佻一笑,便又走向下一座长亭。
她于他,是茫茫大雪中一筐银炭,救他寒苦,却不损自身分毫;他于她,是织锦长袍上一段绣纹,添她颜色,却耗去无穷无尽的心力。
相去如此之远,他本不愿爱她,他本不该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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