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新兵的伍长虞飙顿时脸上红了一下,大声道:“报告——”
荆海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说话,虞飙瓮声瓮气地道:“还是我带他们两个——”
荆海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来带吧,你带老兵,不是对你不放心,你说话不大清楚,新弟兄初次上阵紧张,可能会听不清命令,城楼之上,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正说着,甲队的队监郝克己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面相白净留着两撇八字胡却穿着一身兵褂子的奇怪中年人。
“立正——敬礼!”
荆海喊口令道。
全体士兵立即平胸行军礼,郝克己肃然还礼,他身后那人则手足无措地跟着行礼,只是罗圈腿站不直,平胸礼也行得不成个样子。
郝克己看着荆海问道:“训话毕了?”
荆海点了点头:“请队监训话——”
郝克己摆了摆手:“我是监军官,不敢给弟兄们训话,队里只有梁队头才能给弟兄们训话,这是规矩。
大战在即,我奉咱们巡检大人和监事大人之命来看看大家,你们这个什是甲队的主力,上次守城战出了一个骁骑尉和六个云骑尉,好好表现,全营第一个活的骁骑尉要是能出在咱们什,那可是极荣耀的事情,这位——”
他转身介绍身后的那个中年兵道:“这位是营里的文案,一会弟兄们有啥想给爹娘和兄弟姊妹留下的话,成了亲的弟兄,有啥想给家里人留下的话,都和他说,他会给大家写下来……”
一开始他说勋阶的时候,两名新兵的脸色还很兴奋,老兵却都淡淡的;此刻他这让留遗书的话一说出来,新兵的脸色顿时灰败了起来,老兵却仍然淡淡的。
郝克己做队监已经有一个半月了,也经历了一场战斗,对于这些菜鸟的心理已经摸得比较透了,他一脸笑容地道:“……在咱们行伍里,这不是啥忌讳话,大将难免阵上亡,何况咱们这些兵犊子?每天做着的都是将脑袋夹在腋下的勾当,便没那许多忌讳讲究了,赵戌、曹九,不要绷着一张死人脸,没啥大不了的,经过一阵下来的人都知道,只要拼命杀人,被人杀的机会便不会太多,不过防备个万一罢了……”
说罢,这位甲队队监摆了摆手,也不再多说废话,吩咐那位文案道:“公孙书记,开始吧!”
那位被称为“公孙书记”
的文案急忙一拱手打了个揖——确实还不太熟悉这支军队中的新式军礼——口中连称:“是……是……大人!”
。
看着那“书记”
铺开了笔墨纸张,士兵们的反应各不相同,两位新兵虽然强自压抑着紧张的感觉,但惨白的脸色却是遮掩不了的。
荆海第一个站到了那“书记”
跟前,道:“和俺爹说,用心伺候那十亩地,那是他儿子用命挣来的,不用纳粮的,伺候得好了,一年的吃喝嚼裹足够了,说不定还能有点积蓄,给咱说个媳妇……”
老兵们一个个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那两个新兵也被荆海这极为“新鲜”
的遗言弄得忡怔了一下。
紧接着,老兵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前,说起“遗言”
来。
“给俺娘捎个信,教她不要一天到晚嚎丧,咱命大得很,死不了,这一回怎么也能再挣十亩地出来,今年要是能多打几仗,俺估摸着明年咱家也能雇得起佃户了……”
“告诉俺老婆,叫她给咱好好看娃,不许偷汉子,否则咱回去捶死她……”
“跟咱弟说,咱老子眼神不好,半夜守田便不要让老子去了,咱弟年轻力壮的,多干点活没坏处……”
“跟翠姑说说,今年便不要跟着家里去逃难了,等攒够了二十亩地,咱就回去娶她……”
诸如此类的奇妙“遗言”
听得那公孙书记伸着脖子直噎气,在郝克己的催促下却也只得一一照录在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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