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地面被冲刷得太过干净,只剩她零碎的悲哀和着雨水一股股渗入道道砖缝中。
幸好下雨了,不然,她要如何掩饰哭泣的面庞。
宫女侍婢纷纷上前搀扶着她上了辇车,心急火燎往回赶。
但凡宫里的人都清楚,皇后是太后和皇上同时宠爱至极的人,这样淋了雨,恐怕人人都逃不过罪责。
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是静静走着,如游魂一般。
那些泪水和雨水在苍白的脸上肆意纵横,任谁也看不出。
韦娘急忙叫人准备了热水,轻轻捧起她的脸,“夕莲,怎么了?”
“他成婚了?”
夕莲的眼光波澜不惊,出奇的平静。
韦娘心口一紧,搂住她说:“时势所迫,夕莲,别担心,他是喜欢你的……”
夕莲一闭上眼,就能看见予淳魅惑的笑靥,他是喜欢自己,可是他不能喜欢别人,她不允许。
难怪那女子给她一种怪异的感觉,原来竟是在旁观自己的丈夫与别人幽会……
韦娘替她脱去湿透的衣服,一面说,“皇上明日就回朝了,夕莲,别再这样!”
夕莲狠狠咽下泪水,她能怎样?曾经以为彼此都是唯一,现在竟然各自成家。
她想知道,待她出宫之后,要以什么身份与卢予淳在一起?看来,是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她彻底晕迷,宛若身在云里雾里,只是伸手紧紧攀住韦娘的肩,怕自己要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司马昭颜回朝那夜里,雨下得尤其大,没人迎接他,整个金陵阴霾而寂寥。
他心一急,就止不住咳嗽,本来打算第二日启程,但接到夕莲生病的消息,他迫不及待要回宫了。
福公公在旁劝道:“应该没事的,不过是受了凉。”
昭颜口里一直只念着一个字:“快!”
马蹄在空旷的御道踏起朵朵银色的水花,除了天上厚重的乌云,可能没人知道他心里的阴云有多重。
他离开的这两个月,却有两辈子那么长。
从来不知道,在午夜梦回时,她眼角斜挑含笑的模样居然清晰得没有一丝紊乱,原来这就是没有尽头的思念,和夜一样深远。
琴儿挺着肚子在德阳宫门守候张望,远远听见车轮滚滚的声音,朝内殿大喊:“皇上回来了!”
司马昭颜顾不得打伞径直跑上阶梯冲了进去,匆匆对琴儿说了声:“你歇着。”
尔后脱去湿透的外袍,进内殿更衣。
他怕更多的冰凉雨水打湿了床边空气,从头到脚擦一遍,换上干温的衣物,才在床边坐下,握住她滚烫的手。
韦娘朝后退了退,将那一方天地留给他们。
怎么淋了雨,就病成这样?昭颜自从八岁那年,就惧怕发热。
他现在好怕夕莲病过之后和自己一样,变成一副白痴模样。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夕莲,我……回来了。”
她懵懵的睫毛动了动,张开、又合了下去,喃喃说:“我好热。”
韦娘拧了条湿凉帕子进来盖住她的额,司马昭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问:“只问一句话……我、和夕莲……究竟是不是……是不是姐弟?”
韦娘惊诧抬头对上昭颜凌厉的目光,迟疑道:“皇上怎会这样认为?”
司马昭颜认真看着她问:“我喜欢她,可以吗?”
韦娘的面容恢复惯有的慈祥和蔼之色,颔首道:“可以。”
她决定做一回叛徒,不管这答案是否会掀起更大的风波,现在却只想看他们好好在一起。
纵使明知道未来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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