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迢在炕桌对面支颐着下巴,把脸偏向窗,“没有。”
董墨再看她一会,便不看了,仍旧打量屋子。
梦迢倒又偷么转过眼来看他,那桐油纸的暗黄轧在他半张脸上,能看清耳畔冒出头的鬓角,连接着下颌上极淡的胡茬。
像什么呢,梦迢有些孩子气地想,像黄昏里一片岑寂的野地,让人忍不住冒着刮破裙子的风险,赤着脚去踩一踩。
傍晚归家,还想着董墨要她到清雨园小住的提议,又想起他临走时在屋檐底下说的话:“你要是顾虑着名声,这倒不怕的。”
话似乎没讲完,梦迢也没问。
她有千般顾虑,唯独不是顾虑这一点。
要搪塞他,也能编出个话来;要应下来,也有冠冕堂皇的说法。
顾忌的是,怕与他太近,又恐太远。
正是这时候,孟玉打廊下进来,面上稍带急色,“我要离家几日,衙门才刚来报我,往齐河县去的路上临时出了点岔子,我得赶去。”
梦迢榻上下来,一面招呼丫头打点细软,一面问:“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还要你这个府台大人亲自跑一趟?”
“噢,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
孟玉在屏风后头换衣裳,手稍顿了顿,脸低下去,声音放缓,听着有些讪,“咱们这里有门缙王爷的亲戚,是他府上一位娘娘的后家。
他家夫人小姐前些时往齐河走亲戚,在路上被贼人劫了。
消息刚传回历城来,我得亲自带些兵下去营救,也是给人家体面。
去这一趟,恐怕就得元夕后才能回了,你同娘与梅卿在家好好的。”
“那你路上当心,什么事情吩咐当差的去办,你可千万不要与那些贼人拼命!”
孟玉原走到帘下,听见这话,又陡地拔腿回来,捧着她的脸细细瞧定。
瞧了半晌,笑含微涩,“我知道。
要是遇到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就放着等我回来。”
言讫,他往她脸上亲一亲,敛了不舍的目光,一径往外去。
说不清为什么,梦迢心里倏地发酸,大概是为他们从未有过如此漫长的分别。
她在原地低着头发怔,心里涌起巨大的凄惶怙惙,于是拔裙追出去!
她势必要问一问他,这一去,还回不回来?
可到跟前,她又只敢将外间厚厚的门帘子撩开一条缝,什么话也没能喊出口,岑寂着凝望他疾步匆匆的背影,终于掠过廊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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