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走动之际,看到了梨树下的许璟。
白令只看到个背影,背影在春日的阳光下像隔了层东西,并不十分清楚,梨花不断地落下,大多落在许璟脚下,还有一些粘在发间肩上,只是树下的人心思在别处,并未注意落花满衣。
白令在二十步开外处盯着许璟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他归降赵昶月余,许璟还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都是客气地点头,再冷淡地离开;即使有时他与赵昶商谈事宜,只要许璟在场,赵昶必问许璟的意见,而许璟从来都是寥寥数语概过,连眼角余光也不会看向白令。
这念头一旦冒出,白令露出个含义深远的诡笑,放轻脚步走到许璟身后,确定许璟在走神后,他冷不丁开口:“子舒好兴致啊,不在宴上饮酒,而来此地赏花。”
说完后白令见到许璟的肩抖了一下,那是受到刺激肢体僵硬的表现。
白令很满意地笑笑,等许璟转过身子来时又换上平常神色,似笑非笑盯住他。
许璟看清几步外的人,因怀念而温暖的目光转眼间客气淡漠起来,后退数步,揖道:“白大人。”
说完后直起身子,再不讲话。
这反而勾起白令促狭本性,他大步拉近二人间的距离,笑容甚至是无辜的:“子舒在想什么,梨花落了一身都未觉察。”
说话间理所当然地伸出手去,把许璟肩头的花拍下。
许璟默不声响,让开肩使白令第一手落了空,但还是没避开后面的动作,看着他拍掉肩膀上的话手又动到发间,眉头终于皱起,侧了侧头,语气间的疏离浓重非常:“不敢有劳。”
白令的手停在半空,终于缩回来。
他久未遇到如此的拒绝和冷淡,毫不习惯,低头看去,许璟脸色冷淡,抿着嘴没有任何搭理的意思,心头的不悦不断扩大,却用笑容表现出来,白令的手有意无意从许璟额角划过,正好擦到眉角的疤:“可惜了一张好相貌……”
这已是完全的调笑口吻了。
此般口气对白令来说再寻常不过,说得自然无比,话尾稍稍上扬的语音更是加重了轻佻。
说完这句话,白令以玩味的目光盯住许璟,想看看他会是什么表情。
许璟却脸色不改,露出讽刺意味的笑,刻意放慢语气,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是么,有劳挂心了。”
白令顿觉有趣,正要接话许璟已经大步离去,目送许璟,他不由低低笑出声来。
许璟回到席间,竟看到赵昶坐在上首,和许琏在说些什么。
许琏喝得半醉,倚在几上,双颊绯红,朦胧醉眼中流离出不羁神采,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看得许璟再撑不出面无表情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走到许琏身边抓住他一只手:“看你喝成什么样子。”
许琏看到许璟,兴高采烈地靠上来,“刚才还说阿兄去了哪里,阿兄就来了。”
想到许琏小时候,家宴上被族中长辈哄着喝酒,醉倒也是这样的神色姿态,许璟眼底笑意愈重,适才的不愉快被抛开,干脆让他靠着,又拿去他手里的酒盏,话却是对着赵昶说的:“大人何时到的?”
“本是经过,听到里面笑语盈屋才进来的。”
赵昶没穿官服,而是穿一身深蓝色锦袍,用五色丝线绣出山海纹样,坐在一群士人当中,言行举止潇洒爽朗,甚为引人注目。
许琏虽然醉得差不多,但一到学问上,引经据典字字不错,谈吐间词句就可连成文章,听得旁人无不惊讶诧异。
赵昶一边听,一边与许璟说当年游历的趣闻。
平朝少年子弟有游历风俗,赵昶游经之地不少许璟也去过,互相印证补充亦为乐事,二人越说兴致越高,一直聊到掌灯时分,到其他客人陆续告辞依然兴致不减,最后还是许琏醉到犯困,许璟才停下话端,扶着脚下不稳的许琏,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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