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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她是不曾说完,那个人已走进来了。
他并不是春分,却是春分的哥哥。
春华自来他家,几个月之内彼此却也见过几次,但是老远地看到就已闪开,或者知道他已经由店里回家来了,这就藏躲在屋子里死也不出来。
所以做了三个月的一家人,彼此还没有单独的相对过五分钟。
这时他忽然来了,分明是居心追了来的。
要逃跑只有一扇门,正是他进来的路,他已经断住了。
后面倒是自己套房里的窗子,假如自己要爬进去的话,在这个人面前,未免又有点失了体统。
立时那张粉脸,全是紫血灌了,而且两只眼睛的眼皮,也和头一般,只管下垂,扶住了那根竹子,犹如捉住盗贼一般,死也不放松。
而幸她的他,自己很是自量,相距还有三四尺路之遥,他就站住了,他先作了一个揖,然后低声道:“你到我家来,也有三个月了,你看我家人,上上下下,有一个人说过你一句重话没有?”
春华哪里还去答复他的话,将头只管扭了转去。
他又道:“姻缘都是前生定,人是勉强不过来的。
至于你说我肚子里没有文墨,我现在已经在念书了。
痨病呢,已经好了。
你嫌我头上没有头发,我爹已经托人到省里去买外国药水,专治这个病。”
春华虽不能回转头来,却是由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来。
他又道:“你自己去慢慢地想吧,我家里人对你事事将就,也无非图你一个回心转意。
你真是不肯回心转意,那有什么法子呢?不过你已经进了管家的门,我一天不死,你一天也不能到别家去吧!就算我死了,我想你也未必走得了。
你想,府上是什么人家,哪能够让相公的姑娘,去嫁两家人家。
这就是今年上年的事吧?你们村子里一位老太婆,守了六十年的寡,树立贞节牌坊,轰动了几县,连新淦县老爷,都到你们府上去贺喜,好不风光。
人家都说,你姚府上的门风最好,专出三从四德的女人。
你既是族长的姑娘,又读书达礼,更不用说,你不顾令尊大人的面子,还要顾全姚家人的面子呢。
我虽少读两句书,有了这样大的岁数,天理人情,我总是知道的,你看我说的怎么样?”
春华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篇大道理来。
虽然不愿意看他的脸,也不愿听他说的话,可是他所说的,个个字都是实情。
只有将身子再向后退着两步,退到竹丛后面去。
她的他,也就看出她虽不驳回这一篇话,可也不肯把这篇话当一回事。
他就叹了一口气道:“两家人家的面子,我也没有法子,若不是这样,我也不勉强了,这勉强得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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