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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廷栋是本村里一个相公,所以他的住宅,也就是四面土库墙的高大房屋。
在东边墙下,有一所两明一暗的小屋子。
堂屋门就是大门,这时大门未关,却是将夹层的两扇半截门带拢了。
由这门口过,看到那堂屋里闪出一道昏黄的灯光来。
灯光之下,吱嘎吱嘎,织布的木机声,响得很是热闹。
春华昂着头向里面叫道:“毛三婶,你太勤快了,晚饭也不吃,只管织布:”
屋子里的机声,突然停止,那半截的门向外推开,毛三婶站在门口,笑道:“大姑娘,刚下学啦,进来坐一会子吧?”
春华也正有话向她说,就走进去了。
毛三婶将小火缸上的一把泥茶壶提了起来.四周张望着,就想寻茶杯倒茶给她喝。
春华连连摇着手道:”
不要客气.我刚喝茶来的。”
毛三婶放下茶杯,笑道:“果然的,我也不必倒茶给你了。
我们这茶倒会喝涩了你的嘴。”
春华道:“你吃过了晚饭了吗?”
毛三婶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这日子简直过得造孽,后天不是该赶集吗?我想把布明天下了机,后天拿到市上卖去:”
她说着话端了一把小竹椅子,放到堂屋中间来,还掀着胸前的围襟揩抹了几下,笑着让坐,春华道:“你只管织布吧,我和你闲谈几句:”
毛三婶笑道:“我也有话和你谈呢:”
于是拖了一条小板凳来,塞在屁股底下,在春华对面坐下了。
春华道:“毛三叔还没有回来吗?”
毛三婶道:“他要能早回家就好了。
天天在街上喝酒,醉得烂泥一样才回来,你叫我说什么好。”
春华用手摸摸自己的刘海发,又回去摸过自己的辫子梢来,很不在意地问道:“他不是打算到府里去傲生意吗?”
毛三婶扭转身撅了嘴道:“那是一句话罢了,做生意哪来的本钱?”
春华道:“府里有熟人,借一借也好=”
毛三婶眉毛一扬.就笑起来道:“他本来打算到管家去借的。
但是大姑娘还没有过门呢.新亲新事,怎好开口?”
春华将脸红着,装出一种生气的样子.咬着牙道:。
那是倒霉的人家。”
毛三婶道:“你不要信人说.姑爷并不是癞痢头。
前几天,你毛三叔在街上碰到他呢,他也是身体太弱,所以今年下半年没有读书。”
春华肚子里,这时有许多话要问,但是话到舌尖,又吞了回去。
两只脚尖在地上划着,只看了自己的脚尖,并没有作声。
毛三婶看她那样子,也知道她是有话说,就静静地等着她。
许久,她忽然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才道:“人要是得了痨病,很不容易好的,我将来恐怕会得这个病。
我若有病,就不瞒人。”
毛三婶笑道:“大姑娘桃红画色,怎么会得那个病?管家小老板,我听说是有点病,你也不要信人说是那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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