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萝的脸色开始苍白,这苍白即使在脂粉和烛光的阴影下似乎也无力掩饰,她额上沁出汗,呼吸渐渐急促,放在膝上的手紧成两团,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不停。
许璟见状欲问她是否不适,人才凑过去一点李云萝躲得更厉害,眼中全是恐惧,抬起手想要挡开两人间的距离。
一挡手腕间和颈间的新旧伤痕再藏不住,许璟皱眉,隔着袖子拉过她的胳膊要看个分明,却不料这一来李云萝立刻剧烈地挣脱开,同时人腾地从榻上弹起,赤脚跑到屋子的角落,不知何时泪流满面而声调悲切地嘶声哭求,被喜烛一照,生出惨烈的绝望:“嫁不由我,不嫁不由我,生不由我,为何连死也不由我……”
话至半途哽咽,她滑坐在地,冲去脂粉,露出苍白憔悴的脸,喃喃哭诉:“你既知前因,为何还要娶我?推延婚事是我任性,你何必非要这样报复……身处高位,这样的品貌,为何偏偏纠住我不放……”
许璟起先迷惑,但悲悯无奈远远大于迷惑,他找出绢巾又到李云萝身边,碰了碰她的肩膀,立即被她狠狠打开,复又缩作一团颤抖低泣。
他终于隐约觉察到什么,坐在地上等她哭累,一直到哭声低下去,再次递上绢巾。
这次再不碰她,只是叫声她的名字,等她慢慢抬起头看清楚眼前的事物,才把绢巾递得更近。
李云萝这次接过,擦去眼泪态度又平和起来,哑声道谢,还是戒备地缩着。
看她眼神清明,许璟绝口不提刚才之事,起身把进门时带来的许琏与何戎合送的一付对联从案上取来,在李云萝面前摊开,说:“文允与仲平合写的,模仿岳父大人的字而来,你看看哪张写得好些。”
挑的是《诗经》中的四句,妻子好合,如鼓琴瑟;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李云萝看得怔愣,好半天指着下联说:“这张论体更像,但气度飘逸,不是父亲笔意。”
许璟道:“这是仲平写的。”
李云萝看完后亲自把字卷好,涩然开口:“多谢许令好意,刚才失态处,若许令怪罪,还请赐我一纸休书,便是成全我了。”
许璟不以表态,李云萝惨笑:“是我奢求……”
“错不在你,当初我若执意不允延期,就无这场离乱,你也不必吃这些苦。”
第28章
李云萝闻言愕然,不可置信地抬起泪眼打量许璟,泪水下猜忌神情毕现。
在她冷冷的审视之中,许璟并不动怒,亦不多做解释,静待她消去戒备和猜疑。
可良久的等待似乎也未能改变她的心意,于是许璟起身,对李云萝颔首致意:“时候不早,今天你也辛苦一天,早些休息吧。”
接着迈步,竟是要往门外走。
没迈几步只感到一具温暖的身躯扑上后背,腰被正在颤抖的手臂搂住,虽然在颤,拥抱却始终有力。
许璟有些僵硬地转身,距离被稍稍拉开一些,目光是微微的询问,但李云萝什么也没说,又伏在许璟怀里,再次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哭起来,仿佛要借这次的哭泣洗清所有的耻辱和无奈,又或是终于明白,身边的这个人是她下半辈子所有的依靠,是她再无力拒绝的人。
许璟始终可以感觉到怀里的人的僵硬和手足无措,尽管她在哭泣,却依然有余力压抑肢体上的排斥,但他保持沉默,起先紧绷的肢体开始松弛。
起初他的耳边只有不甘而抑郁的哭泣,后来今天夜里听到的祝词逐渐被想起,大多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惟有一句说的“平安喜乐”
,说话之人目光始终追随着他,他视若无睹,敬酒,满饮,从容离开。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