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了过去,捧起碗,咕噜喝了一大口。
路雨凑过来,一脸期待地问她:“好喝吗?”
“好喝。”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手艺!”
路雨得意洋洋地摸摸她的后脑勺,忽然说,“哟,头发长长了。”
路知意说:“省城剪头发很贵,动一次剪刀要三十,我就没剪。”
冷碛镇的理发店,剪一次头发才五块钱。
路雨赶紧劝她:“还是别剪了,女孩子家家的,留什么发型不好,非得留板寸?你也大了,这年纪都该找小男朋友啦,还是把头发留长一点,更淑女。”
路知意说:“也不知道我去念书那天,是谁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学习,别急着谈恋爱。”
“……”
路雨理直气壮地说,“我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反正不是我。”
路知意扑哧一声笑出来。
端过她的碗,路雨又去锅里盛了些干货出来,搁在她面前,“刚出锅,有点烫,你别吃太急。
我先上去给你把床铺了,一会儿还得下来把衣服洗了呢。”
路知意一把拉住她的手,“我自己来,你先歇着。”
把碗推到她面前,“小姑姑,同学送我回来的,我在县城和他一起吃过晚饭了,这会儿还撑着。
这碗你先吃了吧。”
铺床,搁行李。
路知意把事情做完,看见路雨把衣服晾了,又回了厨房。
她跟了过去,站在院子里,瞧见路雨把那碗装满牛肉和松茸的汤又给倒回了锅里,根本舍不得吃。
隆冬的风从远处吹来,在小院里转了个圈,又溜走了。
等到路雨出来,路知意若无其事问她:“汤呢?你喝了没?”
路雨笑着说:“喝了,喝了。”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理路知意的衣领,“你刚才说同学送你回来的?哪个同学啊?男的女的?开车送你回来的?”
路知意看着她的白发和皱纹,鼻子一酸。
她的姑姑今年三十八岁了,未婚,没有个伴,也没有子女。
路成民出事那一年,路雨已经有了交往好几年的对象,正谈婚论嫁。
她这在冷碛镇算是晚婚了,一则家贫,二则路雨有自己的想法,不愿随便凑合过日子。
最终因路成民是村支书,哪怕家里不富裕,在镇上还是颇有威望,她还是找到了心仪的人。
可一夕之间,家里变了天。
林芝心死了,路成民成了杀人犯,被法院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
路雨带着刚上初一的路知意四处求人,从县城一路到省城,上诉,打官司,甚至打听到了法官的住处,拎着大包小包上门求情。
……
后来,路成民在二审里被判处意外伤人罪,六年有期徒刑。
再后来,家中只剩下路雨和路知意,她又当爹又当妈拉扯着这个侄女,对象没了,婚也不结了。
路知意至今记得,那年路雨带着她上门与那男人谈话,摸摸她的头,对她说:“乖,你去院子里和坤云哥哥玩,小姑姑有话和叔叔说。”
坤云哥哥是那叔叔的侄子,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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