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每日都有数不清的东西从宫中赐下,那胭脂盒底绘着朱砂龙纹,很容易就会被当做是御赐之物。
静王妃虽然平日不施脂粉,但每逢佳节都需理妆入宫,那年中秋,我亲眼见她唇上涂着鲜红胭脂搭上入宫的车马,我一想到再也见不到这个女人时,心中忽然就涌出无穷无尽的悲伤,在那个中秋夜里不自觉大哭了一场。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父王好端端地把她带回来了,府中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喜气洋洋等着你出世。
宫中不停地摆宴,中秋之后又是重阳,我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冷了。
我以为是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没起效用,我的世子之位最终要落到我的幼弟手中,而我,则会一无所有。”
杨玳抬起头,看着铁栏外弟弟的脸,看他干净清秀的轮廓,和那双空然无物的眼睛,他忽然大笑:“可谁知道,十月临盆,我那被万千人寄予厚望的弟弟却是个瞎子,一个瞎子!
你绝对想不到,这件事在穆王府,甚至在整个朝堂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父王疯了一样砸碎了那颗硕大无比的东海明珠,将祈福祝祷的僧人们也关进了牢狱之中,这之后他一直忙于处理政事,处理与东胡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而静王妃……”
杨玳略显癫狂的笑容渐渐凝固,“静王妃生下你之后就病了,她病得蹊跷,太医也查不出病因,我心里却清楚。
我一直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个花朵一样的女人渐渐枯萎,最后死去。”
杨琰白皙的额头上有青筋跳动,他的眼睛已经红了,像是烧着两团火焰,他低声道:“你做这些事,后悔过吗?”
“静王妃的死,我心里虽然难过,不过从来没有后悔,”
杨玳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看着弟弟的头顶,“我怎么会甘心屈身在自己弟弟之下,像杨琮那样,狗一样地活着。
杨琰,我当年本有机会杀了你,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动手。
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我自己。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话说,你想要怎么处置我,像处置杨玦一样么?”
杨琰嘴唇颤抖地笑了起来,他也慢慢站起身,望向兄长的方向:“杨玦是自寻死路,我不过成全他而已。
可是大哥,我怎么会那样待你,”
他磨着牙,饱含怨毒地道,“你夺走了我的母亲,毁了我的一切,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想着总有一天,要把我所承受的痛苦统统还给你。
你说的对,我求外祖留下你的性命,就是为了亲手杀你。
所以,我怎么会让你死得那样痛快,不要说服毒,恐怕你连具全尸都不会留下。”
他说完,转头向身后的黑衣狱卒道:“你们这些牢狱中当差的应当了解此道吧?”
狱卒立刻低头道:“回殿下,寻常磨人的死法不过是凌迟、车裂、腰斩之类。”
杨琰摇头:“车裂凌迟不过让他受上半天的罪而已,不够。”
“另有一门桩型,是把木桩一头插于地下,另一头削尖从犯人后庭刺入,大约三日后方可毙命。”
牢狱中杨玳的脸色已渐渐变了。
杨琰仍是摇头:“三日还是不够。”
“再不然,便效仿古人,将犯人割鼻,挖眼,断去舌头,熏聋耳朵,再断了手足,泡在酒瓮中,唤作‘骨醉’,”
狱卒低声道,“骨醉之刑,可活上百日,甚至更久。”
杨琰沉默片刻,微微点头:“大哥,你意下如何?”
铁栏内没有回应。
杨琰勾起唇角,缓声道:“那就骨醉。”
他抬起手,“去,先把他的眼睛和舌头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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