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乔乔手指轻颤,藏在袖中,掐住了掌心。
她想,这个人可真狡猾。
他杀她的时候避得远远的,便是不想面对这一幕吧。
无论再如何狰狞可恶的凶兽,濒死之际弱弱哀鸣,亦能牵动人人皆有的恻隐之心。
着濒死的韩峥,她不禁又想到了自己。
贯心之痛远远超出常人想象,鲜血呛入喉咙,身躯毫无形象地抽搐或许,那时江白忠亦是短暂生出一线怜悯,于是告诉她父兄之死的真相,让她赶紧闭眼,速速寻阎王告状去。
颜乔乔压抑住情绪,抿了抿唇,道“我安然无事,可真是对不住韩师兄了。”
韩峥用半涣散的目光凝视她片刻,吐着血轻笑“你这嘴不饶人。”
“废话说完没有”
身为医者,傅监院实在忍无可忍,“说完滚进护心池去”
“最后,一句。”
韩峥弯起眼睛,无力地挥了下手,喘息着说,“颜、乔乔,你最好祈祷我死了。
我若,未死,娶不到妻,便找你”
他笑着,眼一翻,厥了过去。
颜乔乔只觉一股寒麻之意顺着脊椎蹿起,顷刻覆满背部、两腮及后脑。
虽然她知道韩峥这是玩笑话,但对于她来说,嫁给他,便是真真切切的无边炼狱。
傅监院急急摁住韩峥腕脉,语气微变,“快,送入护心池,准备刺心针闲杂人等速速退离”
刺心针的作用是刺激停跳的心脏。
颜乔乔掐住掌心,与众人一起离开莲药台。
走在漫天星光下,颜乔乔只觉忽冷忽热,身心仿佛都悬在半空。
就像做梦。
她一时有些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脱离了一场噩梦,抑或,眼前这一切才是梦,手一伸它便要散成镜花水月。
恍恍惚惚走出一段,身边的沉舟忽然闷闷说了一句“你不用害怕,就算韩峥真没死,殿下也不会答应这种婚事,不会让你嫁给韩峥的。”
颜乔乔迷茫回神,怔了片刻,唇角浮起苦笑,眼眶未热,却落下了两行泪水。
殿下能管这世间一切不平,却管不到男欢女去。
想来,前世她与韩峥定婚的时候,殿下应当觉着他们是天作之合吧。
毕竟在这昆山院中,除去不与诸侯联姻的殿下之外,最出色的男女便是她与韩峥。
她记得离院那日,院在鹏程台置下酒水送别学生,她与韩峥携手出席,主位上方的殿下还特意饮了半杯酒,向他们道贺那是她与殿下仅有的一次短暂对话前世她至死不知他是小将军。
那一日她和韩峥都穿着红衣,殿下也难得地穿着红衣。
他的身体已病重得厉害,一直在轻喘、咳嗽,饮酒之后更是用丝帕掩了唇,留下极淡的血痕。
即便如此,那身风度仍然无懈可击。
“你怎么更难过了”
沉舟郁闷挠头,“都怪破釜那个憨货,与他待久了,我也不太会说人话。”
颜乔乔“”
“不然你想想开心的吧。”
沉舟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啪一下打了个响指,“明日不就是春考么”
颜乔乔缓缓凝住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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