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用手肘支起上半身,看着吕西恩,张开嘴,又闭上,不知道能说什么,言辞不是他的强项。
吕西恩也看着他,并不显得悲伤,只是疲惫,似乎随时会崩解成松散的灰色粉末,消失在晃动的烛光里。
他握住吕西恩的手,用力攥了一下:“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谢谢你。”
这可不是菲利普预料之中的回答:“为什么?”
“你刚才说,‘我们’。”
菲利普把他的手拉到唇边,吻了吻食指指节,这似乎是最为自然的举动,他甚至没有多想。
吕西恩的脸颊和耳朵都涨红了,抽回手,避开菲利普的目光:“恐怕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可能买到茶叶了,林诺特先生,抱歉给了你好几个无法兑现的承诺。”
“你打算到澳门去吗,找你的家人?”
“这是最合理的,不是吗?明天一早出发,午饭过后就到。”
吕西恩揉了揉耳朵,可能感觉到颜色还没消退,“也许我们再也不能回到黄埔,但朱利安神父已经老了,本来就在考虑返回法国,他一直没有定日期,可能并不想走。
出了这样的事,他可能会改变主意。
加布里埃本来就住在澳门,我姐姐说不定能找到愿意雇佣她做助手的兽医。
我在那边的港口也不难接到委托。”
“所以我们明天一早出发。”
“不。”
菲利普困惑地皱眉:“不?”
“我不去澳门。”
吕西恩坐起来,靠着床头,双臂抱着自己的膝盖,“二十多年了,朱利安神父住在黄埔的时间比某些海关关员还长。
教堂是我们自己建起来的,火灾之后,我天天都在码头上,捧着一个小陶罐,希望哪个水手或者富有的船长能给我一点零钱,积攒起来买木材。
他们不该随随便便被驱逐到澳门,这没有道理。
是我造成了这一切,我必须补救。”
“这不是你的错。”
“肯定是。”
吕西恩把自己抱得更紧了,“我哥哥不可能伤害邵通事,也不可能是劫案。
他们多半是在调查我的‘死亡’,有人想阻止他们问问题。
你记不记得塔瓦雷斯船长说过,他有‘身在高位’的朋友?要包庇一艘外国船,这些‘朋友’要不就在海关,要不就在布政司,希望不是两个地方都有。
明天我要到广州城去,把关于‘波尔图猎犬’的事全部告诉巡抚,只有他有权同时撕开两个地方,看看底下长了怎么样的虫。”
“他会见你吗?来广州的路上,我听范德堡医生说——”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