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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想的很简单。
他现在月饷五块,逢年过节多磕头还能拿更多,平时包吃包住也用不着花钱,每个月把钱全寄回家,短短半年,老娘已经给家里的屋子重修了。
他思忖,这家再干几年,手头宽裕了自己要做个糖水铺。
北京人不吃糖水,只吃油炒面,不知道到时生意怎么样呢…………
但是怎么遇上这么一主儿?成天勒令他学习,小方块字拼来接去,像一只只花姑娘令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之间“忽闪忽闪”
又飞走了!
一点都记不住。
在金家当仆已有半年,十六还是没能摸全这位三少爷个囫囵。
但是能隐约感受到,在他面前无需太笑得脸僵。
他偶尔出去拉煤就给三少爷带上糖葫芦,萨其马,驴打滚,艾窝窝,麦芽糖,必须能甜的掉牙了才行,三少爷才会板着脸收下,过后赏他几块钱。
这些钱正好就够十六日常开支了,比如添件小中衣,买条裆裤,还有就是做奴仆太费鞋,三个月就跑坏一双。
有一回,十六去北海接二少爷,跳下车没看清石子被摔了一跤,脚指头就跟春笋一样从黑鞋面里冒了出来,可给二少爷一群同学好一顿笑,“金佼,你家对下人也太苛刻了!”
二少爷觉得脸上没面儿,当下恶狠狠地剜了十六一眼,十六吓坏了,忙赔着笑,说“小姐少爷们饶了我吧,不是金家对咱苛刻,是北海这地方不该我这种人来,你看,连石头都跟我过不去”
又有那好事的男同学说“你是男的啊?不张嘴以为是个女仆”
十六笑得眯眯眼,他跟着老爷和大少爷经常出入戏院拎鸟笼,对这种话早已耳茧,于是顺水推舟故意逗乐从人家抛个媚眼,捏着嗓子说“公子说咱是女人就是女人,说是男人也是男人”
这下轮到这群高中生尴尬了,他们家里有钱,但毕竟涉世未深又大多是家里捧着的小少爷,哪经过十六这种太监浸淫的魅惑,个个面红耳赤打招呼四散了。
二少爷却没觉得扳回一城,一路上没给十六好脸色。
二少爷这人脾气极大,虽然大少爷和老爷脾气也大,但都是不记仇的,哪怕当时踹了十六一脚,过后又在看车的时候给他丢块钱买糖吃。
但是二少爷这人耸眉立目,跟有火眼金睛一样总能挑出毛病,而且过后十天半个月想起来了,都要治一治家里仆人。
春天那回,十六被他差去给同学张家送生日贺礼,是个女同学,人家不知怎么给拒了。
回来十六被绑在大梁木上好一顿打。
但是他自己不动手,让张叔拿的皮鞭,关键是张叔也就是刚来时瞧不上十六,日子久了也拿他当儿子,这苦手是万般下不去的。
于是二少爷就说了,“老张,你来我们家多少年了?”
他这一句话,吓得张叔不得不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十六被打晕了,等二少爷走之后,半夜张叔急的把十六背着往药馆跑。
边跑又边骂了,“十六,你说你……哎,你就这命”
老刘也这么说过,十六趴在张叔背上想,“到底什么是命呢?”
第10章这是很正常的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之类的
春天的夜晚,北京风沙大,街上的灯笼挂出来都蒙上一层灰,张叔脚下也噗嗤噗嗤的掀起烟尘,继而跟着他的鞋底卷起一个微小的龙卷风,仿佛每一步都是一场沙漠里的战争。
沙漠,那是三少爷念的诗。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三少爷长得俊,在煤油灯地下像尊玉雕的佛,只有放到庙里供起来最合适。
三少爷问他了“你知道大漠在哪吗?”
十六说“不知道”
三少爷说“大漠就在北京的西边,我也没见过”
,他说话的时候声调不高不低,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十六揪心,让十六恨不得立刻去把大漠拉来给他瞧瞧。
但是那天晚上三少爷不在,他在学校没回来,于是十六很想把自己送去给他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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