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整整一月里,几乎未有一日的停息。
然而长安城内却已是数月,未有降过一次雨了。
苻坚困守在内,眼见着今夏城内颗粒无收,水井更是渐渐干涸见底,可是派出城去求援的人马却一一石沉大海。
苻坚立在城头,斜阳如碎金般洒落在关东的平芜之地,分明应是绚烂,可看在眼中却只显荒凉。
原处的骊山上,仍是隐约地腾起几点火光和烟雾。
苻坚知道,这仍是燕军大肆劫掠过的痕迹。
在这久旱无雨的季节,自己快要一步步被逼向绝路,然而那流寇一般的燕军,却仍能在抢劫和掠夺中,自在无虞地生存下来。
这些日子,偶尔会有冲入城中冒死为自己送粮的百姓。
据他们说,骊山之上,长安周遭,几乎没有一处不是被劫掠过的。
有的村庄被烧杀殆尽,有的得以幸免,然而没了粮,实则却已与死无异。
而这些冒死送粮的百姓,乃是及早听闻了烧杀的风声,才免于此劫。
然而实则,他们十人中,却也只有一人能侥幸逃过慕容永的截杀,真正进入城内。
苻坚闻言,只是吩咐将他们好生安顿下来,并未多说什么。
然而实则,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许是撑不下去了。
即便自己撑得下去,这长安城里的军民,或许已然不能了。
念及此,苻坚默然无语地转身走下了城头,寻了一匹马,在街道上慢慢地走着。
街上的房屋残破不看,南面那些焦黑的来不及修葺的屋檐,便是慕容冲曾经放下的那一把火,所留下的残迹。
苻坚徐徐闭上了眼,极力地去回想这长安城曾经的模样。
那……应是二十年以前的事了罢。
那时自己方坐上秦王的位置,正是血气方刚,初生牛犊的年纪;那时自己坐拥关中之地,虽不无后来雄踞北方的鼎盛,却无论如何也要好过此刻;那时王猛也还在左右,亦臣亦友地伴在自己身旁,辅佐着秦国的千秋大业……
他分明记得,这长安曾是歌舞升平,百姓安乐的居所。
可是如今,那十里的繁华,却究竟去了何处?
足下的马蹄漫无目的地走着,许是街上已无人烟的缘故,每一步落在青石板上的跫音都分外的清明。
然而片刻之后,他忽然听到远处隐隐添了几分喧哗。
睁开眼,便才发现屋内的百姓,竟是纷纷地走了出来。
他们看着自己,在原处站定,然后忽然又齐齐朝自己这便奔来。
苻坚垂下眼,看着自己马周围围绕着的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以及盯着自己那一双双凹陷进去的眼眸,心头不由隐隐作痛。
他深知,这些日子,城中的人诺能吃得上一顿饱饭,便可谓奢侈至极了。
可是这一切的坚持,有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这时,他听无数的声音响起在自己周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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