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暐在信中道,若慕容泓能攻破长安,手刃苻坚,报家国之仇,自己便将让位于他。
信中之言正中慕容泓的下怀,看罢之后,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只是,他一心想着进驻长安,取苻坚而代之,却不知自己手下的将士之所以毫无异义,并非对他的一味地拥趸。
这些人不过是些七拼八凑而成的鲜卑流寇,投身军中,一方面为了报昔日备受欺凌之仇,而更多的,许是不过为了混口饭而已。
然而无论是出于何种缘由,关东沃野之地,长安繁华之乡,无疑都是无可比拟的选择。
只是,在听闻苻坚大败姚苌之后,慕容泓心下一紧,却忽地有些迟疑起来。
在被兴奋冲昏了头之后,此刻冷静地想想,他才意识到,纵然是强弩之末,秦国毕竟曾是雄跨江北的一代帝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风雨飘摇的此刻,想要击败也并非易事。
由是他下令全军减缓西行的步伐,心中却是暗自思忖应当如何是好。
这日夜里,慕容冲正在帐中翻书卷,忽地听闻帐外响起脚步声。
一抬眼,见慕容泓已掀开帐门,走了进来。
“大哥。”
慕容冲赶紧合上书卷放在案边,站起身来,冲他一笑。
慕容泓在年幼之时,和这弟弟过去虽并无太多交情,然而这些日子在军中,却见他在人前举止谨慎,姿态谦卑,而在人后更是少言寡语,看不出心中所思所想。
料想他曾经是所有人骄傲的掌上明珠,而在苻坚手中两年便养成了这副性子,除却屈辱之外,其间所受的苦楚可想而知。
思及此,慕容泓心中竟是难得的一阵柔软,莫名地对他疼惜起来。
故闲暇之余,便会常来看看他。
每次来,慕容冲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岸边,或者发怔,或者翻些书卷,无论如何,看着总让人觉得有些黯然。
而此刻,他缓缓进了帐。
踱至桌边,低头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看清了那书卷的名字。
“《阿含经》?”
不由得轻拿起随手翻了翻,“‘夫去欲者,以不净观除之。
欲从想生,以兴想念,便生欲意,或能自害,复害他人,起若干灾患之变,于现法中受其苦患,复于后世受苦无量。
’”
又翻到后面,一字一句地念道,“‘爱为网、为胶、为泉、为藕根、为乱草、为絮,从此世至他世,从他世至此世,往来流转,无不转时。
’”
末了合上,看着慕容冲,轻笑一声道,“佛法深奥,我倒着实是参不透。
只是今日方知,原来冲儿竟对此别有兴味。”
“这些,我也只是近日才看看的,”
慕容冲笑了笑,伸手接过书卷,慢慢地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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