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从前跳井死的小齐姨娘,京里如今还剩四位姨娘,谁都没能跟着二老爷回来。
独她回来了,她以为这是母凭子贵的殊荣。
今夜,却在这份荣耀里渐渐感到一点恐慌。
这就是乡下,人与人都是连根缠腾的,连那位新娶的贞大奶奶也像是刻意远着她。
她即使回来了,也不过是个外人。
日落月升,银辉同白灯交映,二三十口人汇聚前厅,吃罢饭,撤去席面,换上牌局,大老爷留下的三位姨娘亦在厅内抹牌。
众人一连两月的苦相皆翻成了笑脸,不约而同地沉着嬉声,唯恐笑声给已故的大老爷人听见。
不怕他怨他们不孝顺,只怕他做了鬼,有了别样的本事,要报复谁。
琴太太的淡眼扫过那席上的三位姨娘,却没在当中见着唐姨娘,心里有了数,睃她姐姐一眼。
隔了片刻,她暗暗抿着笑与席上的亲戚太太们商议一番,招手叫来冯妈吩咐:
“一家子长辈在这里,年轻的爷们奶奶们只怕坐着拘束得很。
去告诉他们,街上给乡里摆了戏,随他们出去逛逛吧。
多叫两个丫头跟着惠歌。”
年轻一辈的人得了假,高兴得要不得,出了老宅门便似出笼的鸟,顷刻便散得没了影。
月贞打着灯笼一回头,果然不见了霖桥,只得芸娘独自领着丫头走在后头。
她倒回去几步挽住芸娘,“霖二爷呢?才出门怎的就没了影?”
芸娘不屑地将嘴一撇,“他?这样的热闹,他不跑得比狗还快?一准是同那些不三不四的亲戚男人们乱晃去了。”
街上果然热闹,家家户户门前张灯挂彩,老的少的都搬了凳子往戏台子那头赶。
虽不及钱塘县上灯市繁华,也是兰街喧哗。
打招呼请安的人多,月贞多半不认得,伸着脑袋在街上寻了疾。
“你找什么?”
芸娘因问。
“噢,我看看惠歌跑到哪里去了。”
芸娘笑说:“你别操心她,好几个丫头跟着,一准是去亲戚家寻女孩子们玩耍去了。”
到街前坐着听了会子戏,一扭头,连芸娘也不见了影踪。
独月贞同家里跟出来的几个婆子丫头在前头。
月贞想要去寻了疾,朝珠嫂子要了个灯笼,说是去寻芸娘。
珠嫂子嗑着瓜子,一双眼只顾往戏台上望,“芸二奶奶身边有丫头婆子跟着呢,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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