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向那些年轻的驿夫解释缘由。
咸安公主早早地梳洗歇下,驿舍熄了灯,陷入一片沉寂与黑暗之中。
而驿长却发现,安西侯所在的驿舍仍是一片灯火通明。
他上前叩了叩门,低声问侯爷为何仍不安歇,可是有什么不合心意之处。
片刻后,门后传来裴世矩温文带着笑意的声音“并非驿长招待不周,还请驿长不必忧心。”
而后便没了声音。
安西侯亦未解释缘由。
驿长在门前踌躇半晌,却也懂了他的意图。
驿舍内,裴世矩衣裳不解,端坐于床上,手边放着一把利剑。
他听闻驿长的脚步声走远后,便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四周重新又落入一片寂静。
他的脑海中忽而闪过许多画面。
那些画面并非他亲眼所见,甚至并非真实之景,却曾在这三十年间无数次地侵扰着他的神思,日日夜夜,不肯罢休。
尚为青年的裴世矩便无数次幻想,当年的父亲和华阳公主在龙勒驿下榻的那一夜,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变故。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黑
暗中须臾间夺人性命的凶徒,来不及挣扎便被抹杀的使团,趁着月黑风高悄悄自侧门摸出驿站去的少女。
即便是今日,裴世矩想到这些仍会止不住地心悸。
更何况他此时此刻,便是在这变故发生之地。
他不敢睡去。
他怕几十年前的变故卷土重来,更怕陷入噩梦之中。
直至叩门声再次响起时,裴世矩睁开双眼,才蓦然发觉天已大亮。
驿长在门外出声问道“侯爷,已要到动身启程的时辰,坞院中备好了早膳,您可要起身”
裴世矩问了一句“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驿长答道“已是卯时了,您的灯亮了一整夜。”
“竟已是一整夜了么”
裴世矩微微一笑,似是对自己低语般轻声道,“我还以为只是一刹那而已。”
他以为,自昨夜驿长前来叩门,到今晨睁开双眼,不过只是一刹那的时间。
他以为,自多年前华阳公主和亲、父亲离世,到如今他送咸安公主前去楼兰,不过只是一刹那的时间。
他以为,自金京城中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到如今两鬓斑白、满目风霜的裴世矩,不过只是一刹那的时间。
他以为,自多年前边疆饱受战乱之苦、赵国国力衰微,到如今边疆士兵化剑为犁、西域繁华一统、中原百姓富足,不过只是一刹那的时间。
或许,于裴世矩而言,本就只是一刹那而已。
数十年前,尚在总角之年的他随母亲前去弘福寺听经。
经无聊,而孩童顽皮,他偷偷向庙中四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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