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衍从军以来从未哭过,今日落泪数次,沈策不忍,低声说:“不必问,你我兄弟再无相见之日。”
“我愿解甲,随郡王归隐!”
他摇头,试图掰开晁衍的手:“你初入军营就想和我比力气,从未赢过,何必再试,”
掰到后边,他不忍心弄伤晁衍,“晁将军,念在你我多年同袍之谊,行沈策一个方便。”
晁衍坚持不放。
“此时走,我还能见一线光,再晚怕更望不见前路,”
他又轻声道,此番带了诚恳之意,“相聚再久,终有一别。”
……
晁衍和他对视,被那双无光的眼逼得放开他的缰绳,含泪,用手替沈策擦去了靴旁的脏污:“郡王……若需要什么,只消带一个口信来。
若遇险,也带个口信来,天涯海角晁衍都会去寻。”
他笑着颔:“好。”
沈策唤来于荣和方夺,俯身,俯身摸索着,为他们三人抹去脸上的泪。
一个个拍拍他们的脑袋,像初相见,挑选亲兵那日。
于荣哭得说不出话。
方夺从怀中掏出家传护心玉,塞到沈策怀里:“郡王你只带了一把昭也刀。
这东西是……外物,卖了能买地卖房。
卖了。”
沈策想拒绝,怕他们起疑,没有多说什么,把玉收妥。
他离开宫城,往东南去。
昨夜在寝殿内,他谋算好的葬身地都不得不放弃,庐山太远,碧峰山更遥不可及。
离都城最近的、昭昭最喜欢的地方是洛迦山。
他中途为昭昭披上自己的衣服,把红布小心叠妥,收到怀中,借马的灵气,还有好心路人指点,往洛迦山方向走。
当初送昭昭一粒落花生的那户人家,沈策疑是谍,曾命人秘密查过,查出那对祖孙身世凄苦,以昭昭名义送了几次衣物吃食,为怕泄露身份,没送过银两。
本是随性而为,今夜却有了用处,老婆婆是唯一沈策知她底细,她却不知沈策身份的相熟人。
老婆婆已经年迈,见得多,不忌讳,替昭昭擦身,换上了年轻时婚嫁的衣裳。
为沈策寻了儿子的一套新作的衣裳,雇马车,送他们去了海岸。
老婆婆恳求船夫送自己过海,带去沈策信物。
老方丈一见信物,即刻过了岸。
那日莲花浪极大,老方丈自从上洛迦山做主持,从未见过如此风浪,还是坚持渡海。
避雨的棚子四处漏水,沈策抱着昭昭,淋着雨,怀中的人却被裹得好好的。
他静坐着,像怕怀中人受凉,时不时要摸摸,是否有雨水打湿了她。
“施主。”
老方丈几步上前,想要把自己的雨蓑给他。
他听闻方丈的声音,转向这里,两人对视数秒后,方丈双掌合十:“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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