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是寒冬,少年只穿着薄薄的青灰色夹袄,腿上盖了一条布被,膝上的矮桌中央放着粗糙的棋盘。
听到靖王进来,他只是稍稍抬了抬头,往他这边望了一眼,随即又低头拨弄着棋子。
少年眉目清秀,却很是瘦弱,手指尖甚至有些苍白。
石头打磨而成的棋子在松木棋盘上轻轻移动,黑白分明,他似乎专注于与自己对弈,对靖王的到来也毫不在意。
靖王顾自走到近前坐在了土炕上,伸手一摸,不觉皱眉:“怎么这般冰冷,底下没有生火?”
少年凝眸于桌上的棋子,过了许久才道:“木柴用光了。”
“没人送来吗?”
靖王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看,夜色如墨,只闻风声呼啸。
少年支颐遐思,不经意地道:“好像没有……李兄,陪我下一盘如何?”
靖王犹豫了一下,脱下长靴盘腿坐在他对面。
两人在沉默中对弈,没过多久,少年已将靖王的棋子围困在一隅。
“我又输了。”
靖王叹了一下,即便是在室内,仍是呵出了白气。
少年意兴阑珊,拈起棋子:“你心不在焉,又怎会取胜?”
靖王无奈,整了整衣衫,看着少年道:“凤羽,你怎不问问我为何深夜来访?”
萧凤羽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平静地抬眸望着他道:“你们要杀我?”
靖王微微一怔:“何来此言?”
“最近仆役很少过来送水与食物,即便是来时也很匆忙,且都换上了素衣,看样子宫中是有重要人物过世了。”
萧凤羽淡然道,“还有,你从未在夜间来过这里。
如今一反常态前来,必定是有急事了。”
“那也不能推断出我会来取你性命……”
靖王摇着头笑了笑。
“未必是你要取我性命。
若我猜得没错,只怕是新皇登基,与北辽的关系生了改变,那我这个累赘活着也没甚意义了。”
萧凤羽说话的时候,手指始终放在棋盘上,眉睫安静,眼神疏淡。
靖王沉默了片刻,道:“父皇确实过世,如今是我长兄即位。
但你有一点猜错了,我朔方与你北辽……”
“你是朔方人,我却并不属于北辽。”
萧凤羽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手指一拂,拨开了掌边的棋子。
靖王似乎对他这样的语气早已习惯,继续道:“两国交战多时,如今北辽将我军打败,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我们会杀你?”
萧凤羽不无轻蔑地道:“那莫非是要用我作为要挟?我本是质子,在朔方待了十余年,现在终于派上用处了。”
“又错。”
靖王摇头,顿了顿,才道,“你父亲提出要求,让我们送你回北辽。”
萧凤羽的眼神沉寂了下去。
桌上的灯火忽忽地跃动了几下,骤然黯淡,接近熄灭。
他整个人处于阴影之中,脸容更白,眉眼更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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