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无色樱唇
秦桑病了一个暑夏,等渐渐好起来的时候,天气也渐渐凉了。
这天因新换了个大夫,朱妈不放心,亲自去街上替她抓药,顺便带回来一个兔儿爷。
秦桑看到那黄土泥彩的小像,才知道原来又要过中秋了。
她拿着这黄泥抟的兔儿爷,倒想起小时候的不少事。
正兀自出神,朱妈怕厨房把药煎坏了,又自己在廊下守着炉子煎了,捧来给秦桑喝。
秦桑闻到那股药气就皱眉头,朱妈还像哄小孩儿似的:“小姐,这药我尝过了,一点也不苦,真的。”
倒不是药苦,反正苦不苦也喝了好几个月了。
朱妈是唯一的旧人,秦桑嫁过来的时候,本来带了四个人,后来走的走散的散,就还有朱妈留在她身边。
秦桑不忍拂她的意,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干了,苦也不觉得。
朱妈赶紧端过茶碗来给她漱口,又拿了一碟蜜饯梅子让她压一压舌根残存的苦味。
梅子放得太久,有点发乌,吃在嘴里更是甜得发腻。
秦桑病了这几个月,上上下下偌多的人,亲朋好友人情来往都要打发,朱妈倒还拿得定主意,有几回着急用钱,就拿着秦桑的私印和存钱折子去银行,倒还顺顺当当办出钱来。
其他的诸如柴米油盐之类家常开销,因为都是三节结账,所以还能维持。
今天她看小说..C<秦桑精神尚好,忍不住劝道:“这就快过节了,一家团圆的好日子,小姐……”
秦桑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说:“朱妈,你歇一会儿去吧,我也累了,要睡一会儿。”
朱妈却抽出胁下系的手巾,揩一揩眼角,说:“太太走的时候,我可是答允了太太,要照应好小姐。
小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想一想九泉之下的太太,太太要是知道小姐受的这些苦……可该怎么难受……”
秦桑最听不得任何人提到自己的母亲——尤其是眼下这种境况。
朱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姑爷就是脾气大一点,心倒不见得怎么坏……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挑三唆四,怎么会这样对小姐……”
秦桑委实不愿意听她说这些,勉强笑道:“朱妈,我才好一点,你又提这些话做甚?”
朱妈看到秦桑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大夫本来就说是积郁成疾,这一阵子吃了无数的药,才稍稍有点起色。
她怕秦桑身体再闹出什么好歹来,于是勉强岔开话,说:“今天去抓药,小姐你猜我遇上谁了?”
不等秦桑说话,却又告诉了她,“我遇上邓小姐了。
就是原来在学堂里,和小姐最要好的邓小姐啊!”
秦桑搁不住心里难受,只是用指甲划着那兔儿爷的彩旗,一面红旗,一面绿旗,又一面黄旗……彩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和同学们跟在旗帜后头,一路走一路高喊着口号……那天的天气那样晴朗,天空是瓦蓝瓦蓝的,明净得像一面琉璃镜,而镜面浮着一大朵一大朵洁白的云彩,逶迤似雪色的纱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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