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灯死死盯住秦放:“你就真的从来都没怀疑过吗?妖怪也好,神仙也好,哪个不需要经过长久的修炼,哪怕是读书写字,那也是十年寒窗,一个1910年精变的妖怪,短短十几二十年,就可以所向披靡全无败绩,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吗?”
秦放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
沈银灯又是嘿嘿两声干笑,陡然间双目射出精光,死死盯住坐在不远处的司藤:“她杀妖,她食同类妖元以聚其妖力,她从来就没有修炼过,她所有的妖力都是抢来的!”
司藤眼帘低垂,表情平淡的很,闻言又是淡淡一笑。
沈银灯哈哈大笑:“你们人,会吃同类的肉吗,你们不会觉得这样的人是怪物吗,她就是这样的,所谓的妖门切齿道门色变,为什么连妖怪都怕她?妖怪会互相搏杀不错,但不会去同类相食,一来这种事太过下流,二来妖怪也不懂怎么去聚妖力,丘山当年不是正统道门,会偏外方术,他教司藤这下作法子,让她短时间声名崛起——抢来的当然是好用的,别人辛辛苦苦千百年才修得的,她不费力气就抢作己用了。”
秦放的脑子里空白一片。
你们人,会吃同类的肉吗?
沈银灯咬牙切齿:“我老早就知道了,收到道门的消息说司藤要找一个妖怪,我就知道了,别人不懂,但我是妖,我知道她想干什么,她迟早找上我的,我缩头乌龟一样藏了几百年,甚至要去应付人的各种关系,去结婚生子,我不想死在她手里,有人杀我,我就要杀她,我有错吗?害了人就该死,她当年声名那么显赫,她害过的人,会比我少吗?”
秦放怔怔看着沈银灯扭曲的脸,面对着她咄咄逼人的质问,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银灯被矢箭戳透的创口处鲜血不绝,思绪渐渐恍惚。
丘山当年一定是知道不能放任,所以在司藤身上放镇符,就是怕她不受控制,可是后来,她背叛丘山,欺骗道门,去了符咒,又一路东逃,听说她东逃路上连杀三妖,连丘山都对付不了她了……那时候,自己在麻姑洞已经李代桃僵,听到消息,只当个传闻故事,也曾转过心思,想着,若是能从司藤手里得到这杀妖以夺妖力的法子……不不不,她声名太盛,还是不要惹她,小心避居道门,假以时日,养好了伤,又有新的毒蝇伞精变,未必不能东山再起的……
没想到,她找上门来了……
视线渐渐模糊,出现了一个女人纤细的身形,司藤过来了,她走过来了……
沈银灯惊恐到双手在地上乱抓,终于正面这一刻,她也不是不怕的,凄惶间嘶声大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话音未落,两根臂粗藤条半空之中激射而来,自沈银灯左右肋下急穿而过,一个荡甩,把她从矢箭上抽起,牢牢钉撞在山壁之上。
秦放这才挣扎着站起来。
要真正杀死一个妖怪,首先,要放干它的血。
也不知是为什么,他忽然强烈地想阻止她:“司藤!”
司藤身形微微一停,然后,缓缓转头看秦放。
她说:“秦放,沈银灯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把我想的太好了。
你以为我是好人吗?从头到尾,我只是个妖怪罢了。”
说完了再不看他,仰头环视石壁,低声说了句:“也该到了。”
石壁上,小八卦印忽然再次显光,瞬间又黯淡下去,直至完全看不见,不多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颜福瑞出现在洞口,他怀里抱着雷击木令旗金钱剑等各色法器,气喘吁吁地看司藤:“司藤小姐,外面裂开了个洞,我看见道长们都在……”
他忽然停住了,目光死死盯住了墙上的沈银灯。
司藤说:“出了点岔子,好在有惊无险,我答应过你,会为瓦房报仇,这刺中心脏的最后一击,交给你了。”
颜福瑞手臂一松,哗啦一声法器滚的满地都是,他喘着粗气点头:“我来,我要为我们瓦房……讨个公道……”
说到后来,语声呜咽着,似乎终于等到这一天,有些手足无措,他四下张惶地看,最终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矢箭,目光中含着极大恨意,一步步走上前去。
这些天,他的脑子里都是“为瓦房报仇”
,也无数次设想过或持刀或拿箭刺向沈银灯的心脏,但是他这辈子,别说杀人,就连伤害小猫小狗也不曾有过,真的面对着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沈银灯,居然有些迟疑了,矢箭的箭头微微颤着,几次想发力都没能刺的下去。
最后一次狠狠心,箭头都已戳到她心口,沈银灯已阖起的眼皮骤然掀起,她冷冷盯住颜福瑞的眼睛,说了句:“我会回来找你的!”
许是被这句话激的,颜福瑞全身发热,脑子一冲,毫不犹豫的把矢箭刺了进去,秦放不忍再看,把头偏向了一边。
静默中,颜福瑞后退两步,手捂着脸跪倒在地呜呜呜地哭起来。
秦放听见司藤没有情感起伏的声音。
“这世上,不是随便是谁,都能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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