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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孩子折腾狠了,是困了,动作愈发轻柔起来。
他就着灯光给颜华池把身上的血一点点擦干净,解了湿布搁在一旁,换上婆婆准备的布条。
婆婆方才跟他说,这镇上的药早就被征了去了,医馆开不下去,几个大夫连夜跑路了。
沈长清只能先止了血,然后把徒弟搬到床上,给他穿上布衣,盖好被子。
做完这些,已经过了半夜了,沈长清身上的水早就干了,粘在皮肤上,怪不舒服的。
他一件一件脱了衣,连着破破烂烂的白色中衣一起,叠好了,放在桌上。
清冷的月华打在他背上,那里青紫斑驳,沈长清缓缓呼气,他脊骨情况不好,多半是断了。
早在风起,颜华池压着他一起倒下的时候,就被那凸起的木头顶断了。
然后他硬撑着下水,硬撑着救人,又一路开了鬼门背着徒弟走到这里。
沈长清好像不知道痛,眼里没什么情绪,背过手去把错位的骨头按回去,然后提了水壶来换水。
是热的,也是婆婆备的。
旁边地上还摆着个小缸,里面是冰凉的井水。
他很快把自己收拾好,然后换了衣衫,熄了油灯,坐在月光下沉思。
官府频繁征税有两种可能,一个是自己贪污,一个是被逼无奈。
更大的可能是后者,白天他并没有细问颜平究竟是怎么募捐的灾款。
如果颜平将其与官员政绩挂钩,官员们自己倾家荡产贴了银子还不够,会怎样呢?
会对下一级官属施压,然后一级一级重复这个过程。
富饶的地方倒也罢了,可这镇挨着牛驼山,经常有胡子骚扰,产的粮够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哪里来的余粮捐给益州?
可皇帝说要捐,不捐就摘了你上司的乌纱帽,于是你上司也跟你说,筹不到粮你就自裁吧!
跟自己的脑袋比起来,老百姓活不活得下去算屁大点事儿!
这世道,拜菩萨没用,再怎么菩萨心肠的官老爷,他也得先求自保。
归根结底,是做君主的眼里没有民生。
那时候,他在山上,听说天齐大灾,颜柏榆力排众议坚持减免赋税,然后去向邻国借粮。
别国肯借,他就客客气气陪着笑脸,别国不肯借,他也不勉强。
朝臣说他这是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
颜柏榆不在乎,他只想让他天齐的百姓好好过日子。
后来百姓知道圣上如此爱护他们,感动不已,自发组织起来,大兴生产,开荒地,试新种!
在赋税减半的前提下,来年国库却反充盈两成半!
那时候,众志成城的人战胜了喜怒无常的天。
百姓们抬着一袋袋粮食聚集在官府门口,县老爷们说,“够啦够啦,皇上有旨,不许多收。”
百姓不走,笑呵呵的,“不能让陛下替我们背债,这些粮食不是交的税,是给陛下拿着还债的。”
于是一封封折子递到颜柏榆书房,颜柏榆夜挑灯火,看着各地丰收喜讯,终究没有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给他写了一封只有一句话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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