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天真地抬起头,当着满屋子亲戚的面,脆生生地叫了句,“阿姨。”
后面的事情,安闻不记得了。
再后来,管自己亲姑姑叫阿姨这件事,兰胜男每次在他叫不出人的时候,都要拿出来说一通。
安闻感觉头好疼,像是蹦极忘了背安全绳,“嗖”
的一声下去了,脑浆在崖底炸开那么疼。
刚才回家,他没有开空调,衣服、床单、枕头都湿透了。
他挣扎着连滚带爬地下床,一时腿软,跪在地上,眼泪一剎那又涌了出来。
“死了。
姑姑也死了。”
安闻的眼睛好疼,眼皮都睁不开了,他抱着脑袋自说自话,“又死了一个。”
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窗边,晚风吹来清凉,安闻却像掉进了江面的冰窟窿,又冷又憋,能看到冰面上的世界,却死活找不到冰面上的出口。
刚才安闻还抱着侥幸心理,如果林清宇愿意陪他赌的话,那他就豁出去赌一把,赌自己的一线希望。
可是他不敢了。
林清宇风华正茂凭什么要陪自己赌?赌输了的后果安闻自己都担不起,又凭什么要林清宇来担?
安闻不是圣人,可也绝不想当坏人。
自己的因果自己背,何苦连累别人。
他长呼一口气,揉了揉眉心,窗外的天真是黑透了。
公墓
第二天,两双肿成核桃的眼睛在客厅相遇,两人各有各的心思,谁也没笑话谁。
兰胜男欲言又止:“宝宝,要不......要不咱们再去北京看看吧。”
安闻走到餐桌边,看见桌上的蔬菜瘦肉粥,他蹙了蹙眉,“妈妈,怎么是蔬菜瘦肉粥?”
安闻不喜欢吃甜的,家里一直都是做咸粥或者白粥,兰胜男不喜欢吃蔬菜粥,所以一般都是虾仁粥、鱼片粥、生滚牛肉粥,偶尔会做一次皮蛋瘦肉粥、今天桌上破天荒地换成了蔬菜瘦肉粥。
“本来想做皮蛋的,但是我昨晚查了,皮蛋铅含量高,少吃也不健康,咱们以后不吃了。”
想到安闻还挺喜欢吃皮蛋的,兰胜男又补充叮嘱道,“你以后出去吃饭,也不要再点擂椒皮蛋,什么皮蛋都不要吃了。”
安闻平静地应了声“好。”
安闻咽下了一口粥,问兰胜男,“妈妈,随多少钱礼呢?”
“我问了你伯母们,他们都随一千,咱们得跟他们一样。”
“随给谁呢?”
“给你姑父呀,礼都是随给未亡人的。”
未亡人,安闻低头嗤笑,“他算哪门子的未亡人?人未亡的时候就把情人带回家,他配当什么未亡人?!”
兰胜男一愣,用手敲着桌子责怪他,“宝宝,你姑姑刚去世,这话可不能胡说的啊。”
“我胡说?你去问问表弟!
你问问他,他妈满地爬的时候,他爸带了几个人回家?!”
安闻的眼睛肿着,一夜未睡,满眼通红的样子显得十分狰狞。
兰胜男放下了筷子,叹了一口气。
她一直以为安闻还小,很多大人间的事情,不想让安闻知道。
可她忽略了,孩子会长大,自己无论怎样,都蒙不住孩子的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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