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儿俯首道是,“青娘子也曾叮嘱过我,仙君放心。”
紫府君是个不愿意立太多规矩的人,难得来个姑娘愿意留下打扫,他也不拿人家当杂役看,简单晓以利害就可以了。
天色不早,熬夜不好,他说:“第六宫后有泉眼,子时之前你用,子时之后归我,算好时辰,千万别走错。
如果饿了,敲击檐下的铜磬,自有司命给你送吃的来。”
崖儿才想起来,他一个人住在琉璃宫,这地方应该是不动烟火的,“仙君平时的饮食都靠司命送来么?”
他迈进门槛,巨大的两扇雕花门,在他拂袖之间缓慢对阖起来,“修行者吃不吃都行,我通常不吃,你不必管我,一切自便。”
崖儿立在那里,看门缝越见窄小。
露台上琅玕灯的亮光仿佛都汇聚起来,在他脸上照出寸余宽的一线,鼻若悬胆,唇若朱丹。
第17章
无论如何,不必通过九重门的筛查直入琉璃宫,算是走了一条绝对的捷径。
崖儿在主宫边上找了间屋子住下,行李细软全没有,只有剑灵随身携带,对她来说足够了。
敲击铜磬会有人送需要的东西来,除了三餐不必要求别的。
她有她的盘算,肚子不能饿着,至于换洗,无衣可换才好行事。
与虎谋皮,怎么穿得严严实实,又不是要日久生情。
什么方法能够快速拉近男女之间的距离?唯有情欲。
只是设想虽好,也不知实行起来能否顺利,毕竟对手不是寻常人。
说起寻常人……十六洲纵横来去那么多年,江湖上顶尖的人物她见过半数,不过如此。
女人么,一辈子总得有一次。
她怀揣着神璧,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武林公敌,成家无非拖累另一个人。
交代在这里无所谓,将来断得干净,即便图册会引出麻烦,也可以只谈恩怨不讲感情。
安稳睡上一夜,头天和凤凰打斗留下的烫伤,早上去泉台冲洗。
那泉眼是无根水,凉得透骨,把手臂泡进泉水里,伤痕还在,疼痛已经消减了大半。
直起身来,反复看广袖上烧出的窟窿,顺着丝缕一撕,撕去了大半。
这下好了,两截藕臂见了天日,只是红痕扎眼,于是抱着胳膊跑进第一宫,紫府君正打坐冥想,她挨在他边上小声唤:“仙君、仙君……”
座上的人岿然不动,那模样,真像一座雕像。
她咬着唇看了半晌,尤不死心,轻轻摇晃他,“蓬山不是你最大么,早就功成名就了,为什么还要修行?”
崖儿不知道入定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魂魄脱离了躯壳,畅游五湖四海去了。
纠缠半天无果,索性在他对面坐下来,伸手触触他的眼睫,又捏捏他的腮帮子,二十出头错不了,手感绝佳。
她托腮笑起来:“你是装的么?我以前在冥丘见过一个肉身菩萨,已经死了,身上被弟子漆了金漆,供在佛台上生受香火。
你这样子和那个肉身菩萨很像,不过人家鹤发鸡皮,你比他年轻一点儿。”
结果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她自言自语,未免无趣,“难怪你一个人能活下来,究竟一天要打多久的座?我是来陪你的,你不领情,现在倒好,变成我要你陪了。”
说完之后品咂一下,也许因为地方不同,面对的人也不同,这些挑挞的话居然如此得心应手。
不知波月楼中的她和琉璃宫中的她,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她明明心怀叵测,却并不讨厌眼前这个人,越是法相庄严,亵渎起来越有意思。
隔着云窗往外看,十万里晴空,天气很好。
她放松靠在他肩头,喃喃道:“香炉倒完了,地也扫好了,我还擦了门窗和桌椅……”
说着呵欠连连,就势躺下来,枕着他的腿,闭上了眼睛,“小睡一会儿。”
衣袂上的紫檀香幽幽钻进鼻腔,她捻起他袍裾上的绡纱,盖在了自己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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