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们小心卷起,运送出门,光洁的玉石地面映照出往来人影,虽然华美,但看上去冷硬。
等重新换上崭新的毛毡,一切才又变得柔软且充满诗意,就像钢刀上佩了红花,连杀气都能焕发出旖旎。
她抽出手绢无意识地绕在指尖,站了片刻转身往后楼去。
明王叫了声门主,她扭头一笑道:“别辜负了楼主的心意。
那帮神仙还打算长久霸占波月楼不成?他们也该还这里清静了。”
她跳软舞,腰胯扭转起来像水波,一浪又一浪地赶赴,看上去柔若无骨。
如果忽略她的年纪,其实单从外表上看,至多比楼主稍稍年长一些。
有的女人就是这样,岁月在她们身上不会留下痕迹,她们的年华定格在最好的时候,一年复一年地保持下去,难怪大司命会管她叫老妖精。
她已经三十四了,十六岁杀死前任门主接管了弱水门,十八岁第一次见到像个野孩子的崖儿。
当年的波月阁,太崇尚弱肉强食,每个人的上位都要靠血,靠命。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命运会和历任门主一样,活不到三十必定死在自己一手调教的孩子刀下,结果也说不上是她教育失败,还是狼养大的孩子目的性太强,崖儿从四星之首一跃成为楼主,完美跳过了弱水门主那一步,因此她才得以苟活至今。
每一个门众都不容易,都有悲惨的曾经。
这些年混迹于风花雪月,她几乎要忘记自己的出身了。
她是妓女接客后自保不得当的产物,从小被母亲藏在房间里,不能看外面的花草和飞鸟,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奔跑吵闹。
只要有人点了她母亲的名牌,她就必须躲进螺钿小柜,把身体整个浸泡进黑暗里。
后来她母亲死了,妓院的人终于发现了饿得皮包骨的她,把她扔了出去。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却被一对好心的老夫妇收养,过了八年正常人的日子。
可惜……她边走边叹,十三岁那年养父母也死了,大概是死于兰战的安排吧,谁知道呢。
反正她被人强暴完,又被人救了,救她的人和施暴者其实是同一个人,当时她懵懂无知,居然还对那人感激了很久。
一转身已是沧海桑田啊,就算受尽了苦难,人生也总该有一些值得去守卫和保护的东西。
她从飞度的廊桥上过去,两个紫府弟子恰好刚从外面回来,看见她便一脸戒备,仿佛她真是个妖精。
她撇了撇嘴,一帮莫名其妙的牛鼻子,反客为主起来真是丝毫不加掩饰。
她说:“小仙君们,你家老仙君人在何处呀?”
那两名弟子有点蒙,仔细掂量了她所谓的“老仙君”
到底是谁,最后还是打听:“门主指的是……”
苏画掩唇一笑,“难道是你家紫府君么?”
见他们神色大变,忙改了口,“自然是大司命。”
紫府仙君在这帮弟子心中,是和天帝并驾齐驱的上仙,虽然他驻守人间,但他的辉煌至今无人能及,他们绝不答应任何人对他出言不逊。
至于大司命么,可敬的程度稍弱一些,因此他们尚且没有那样义愤填膺。
“苏门主找大司命何事?”
其中一个语气不佳。
苏画眼儿弯弯看着这年轻人,“我是来告密的,若小仙君能做主,那我便不找你家老仙君了,只和你谈,如何?”
区区弟子,自然无法代替大司命,他们只得应了声:“请苏门主随我们来。”
引路人在前面走,苏画跟在其后烟视袅行,到了大司命门前,紫府弟子请她少待,自己叩击门扉,低声道:“回禀大司命,波月楼苏门主求见。”
苏画对“求见”
这个词很不满意,转过头去,凉凉哼笑了声。
屋子里的人含糊应了,半晌没有动静,天晓得他在干什么。
耐心等了良久,他终于开门了,站在槛内拒人于千里的模样,生怕她一下子会扑上去似的,拱了拱手,“苏门主一大清早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三双眼睛直直盯着她,苏画眼波一转,冲那两个弟子微笑:“事关紧要,我要与大司命密谈,请二位回避。”
大司命那张判官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两个弟子只是拿眼睛询问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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