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混球!
王八蛋!”
平措愣了一下,然后伏在他背上笑了起来:“你为什么生气?我从来没见过你大声说话,还以为你这种人永远不会骂人……”
话还没说完,平措的声音就弱了。
他能感受到血缓慢地从身体里流出,恍惚地想,他会不会被打穿了大动脉?他现在觉得好冷,浑身忍不住想哆嗦。
他渐渐连抱着唐念青脖子的手也无力地滑落下来。
唐念青似乎意识到了,他在树林中穿梭,跌跌撞撞跑得更快了。
平措不知道他想去哪儿,就算他彻夜不停地跑,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抵达根据地,已经够了。
那只中了枪的腿用皮带扎紧也无法完全止血,很快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就算止了血,之后也会感染败血症死去。
他见过很多弟兄都这么死去,这是一种普通、平凡的死法,和他的一生很相衬。
“唐工,你为什么要回来……”
平措意识模糊地呢喃,“你其实没有掉队是不是?你说你滑倒了,可你衣服上只有露水,没有泥。
你更像连夜赶回来的,可是为什么……”
唐念青重重地喘息着,没说话。
“别管我了,你自己逃吧。”
平措在他耳边说。
“你闭嘴!”
“你真是个怪人,不过最后不是一个人,也好……”
平措有点困了,他慢慢闭上眼。
“那我,先走一步了。”
.
很长时间里,平措都在做梦。
梦中他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晋陵,回到了琴的身边。
战争还没爆发,他也不懂死亡。
他只是个情窦初开的穷小子,痴心爱慕着医生家的独生女,他每天送报纸路过那幢漂亮的小洋房都要往院子里张望,他还时常偷偷钻进狗洞,趴在琴的窗边找她说话。
虽然琴每次看到他都摆出不耐烦的臭脸,但却没有一次高声叫来仆人把他轰出去。
实际上,琴从来不说话,她一个字也不说,总是静静地坐在那儿。
如果你的话题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会微微侧过头来,用那双美丽的眼睛,出神地凝视你。
有时平措会觉得琴很孤独。
她的父母很忙碌,她不被允许出门,总是一个人呆在三层的大房子里。
有时,她会不想见任何人,不开窗,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弹钢琴,弹一首叫《雨滴》的曲子,悠长而安静的曲调,却隐隐透着让人心中一酸的寂寞。
夕阳斜斜地透过玻璃窗,将整栋洋房都笼罩在薄薄的暖橘色中,平措叼着根草,蹲在窗下,静静地倾听完最后一个音符,直到四周变得漆黑一片。
那一刻,他好想能拥住她瘦弱的肩膀。
也不知是何时开始,平措变得出乎意料的厚脸皮。
大概是那一次,琴第一次离开了室内,坐在院子里的老石榴树下,自己跟自己下棋。
平措毫不犹豫跑过去捣乱,琴可不是什么温柔的淑女,她发起怒来抬手就打人,平措笑嘻嘻地躲,躲不过就没脸没皮地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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