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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一处髹黑院门前,孟玉在马上踟蹰须臾,跳下来叩门。
二三声便听见有人来开,门内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梳着缠髻儿,乍见孟玉,欢欢喜喜地福身,“孟老爷!
您怎的想着来?”
“来瞧瞧你们。”
孟玉剪着条胳膊往门内进去,“你姐姐在家?”
“在呢!”
那姑娘跑上前头引他,两步过了个洞门,里头另有一方小院,院内种着棵枇杷树,掩映三间屋舍。
正屋门前迎立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宝靥含春,翠黛低颦,穿着桃粉的掩襟褂子,碧青的裙,扶着廊头的柱子,俨然弱燕惊风之态,脉脉含睇在三级石磴上头,向孟玉脉脉莞尔。
孟玉站在石磴下头,边上的枇杷树遮在他头顶,几点碎光随风摇动,仿佛将眼前的少女摇晃成了遥远的、亦幻亦真的梦迢。
淡薄秋光透衣裳,那虚化的影在若隐若现中归为现状,细细看,其实眼前佳人半点不像梦迢,只是眉眼高低弧度有些梦迢当年假意的风韵。
可又有天壤之别,梦迢再装得楚楚动人,总藏不住眉间一丝凄怨迷离的决绝。
她的眼仿佛在告诉人,她不需要任何垂爱怜惜,她在惩戒似的囚困自己。
而眼前这位,却是春风三月之花,处处荏弱惹人怜,正是货真价实的张银莲。
梦迢虚构的身份也不全是虚构。
果然银莲姊妹确有其人,好巧不巧,也是无锡人,阖家躲债躲到济南,开春遇见人上门追债,要拿了将姊妹俩卖到窑子抵债。
这张银莲生死不依,乱着要告,往县衙门去。
凑巧那日孟玉打县衙门里出来,穿着补服,张银莲认准是当官的,一头迎上去跪了诉说冤屈。
那时节济南才得了董墨要调任济南的消息,孟玉与梦迢刚商议出个美人计,正打算细枝末节,偏听了这张银莲的故事。
孟玉脑筋一转,心想有这么个实实在在的人与事,就是董墨要查,也不怕。
因此便借了这张银莲的名字身世一用。
这张银莲并不晓得始末,只当自己撞见个青天大老爷,替她驱赶了债主,又另租了处房子与她姊妹住。
心下感激不已,一来二去,见孟玉生得英气咄人,丰骨俊朗,渐渐芳心暗渡。
也不知怎的,孟玉屡屡见张银莲这副态度,屡屡叫他想起那年到济南赴任,失了文书银两被岳母收留,初会梦迢的情景。
于是对这张银莲真有两分照拂,又无不轨之举,两个人有些若即若离的态度。
此事并未告诉梦迢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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