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了眼睛,只看着她。
如愿的小娘子就又喜笑盈腮了。
她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左顾右眄了片刻,拿出了胭脂膏,在两侧的鬓眉间,各描上了一道斜红,如一弯赤红斜月,又如一条刀疤血痕,突兀又凌厉地将白皙的肌肤破开。
少年的眉心极快地、几乎不见痕迹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她面上那对寓意着破损受伤的斜红有些在意。
将陆云门的反应收进眼底,阿柿的嘴角轻轻弯了弯。
她还以为快要心静到成仙的陆小郎君、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她的妆容了。
原来,还是能看到、会在意的呀。
心中这样想着,阿柿却一副并没有留意到少年反应的样子,贴到镜子前,继续细细地看着自己的面妆。
如果对那两道斜红很在意、不喜欢,那就亲手擦掉。
不然,就一直在意、一直想着她好了。
阿柿合上妆奁匣子,扬起头,对着少年笑盈盈:“画好啦。”
少年静静地将手中的镜子还给她。
待她叮铃铛铛地跑回屋子后,他徐徐起身,回头望向院子中的男童女童。
这时,少年才发现,在他心中十分漫长的方才,其实并不久,甚至算得上阿柿此前所保证的“很快”
了,快得连狼吞虎咽的大肥猫、都还没吃完李迎未刚喂给它的一整条小鱼干。
少年走到水缸边,看着沉静趴在水中叶片上的老龟。
见水中落了一片干枯卷起的死叶,他伸手想要捞出,却在自己的手背上看到了鲜红的一抹唇脂色。
那是阿柿在接过铜镜时,涂抹过嘴唇的指尖蹭在他手背上留下的痕迹。
少年抿了下唇,取出帕子,想要将唇脂擦拭干净。
可在他用力地擦了片刻后,那片唇脂却晕开得更红了。
就像一朵快要开放的凌霄。
43
阿柿如此快得便画完了妆容,自然就没有耽误晚上的鱼宴,甚至还早到了许久,凑上了竞射的热闹。
此时,面如一株鲜红的凌霄花的小娘子,正不断洒着铃铛声,给他送来她赢到的粉团角黍。
而看看身旁并无兴致的弟弟,女童李迎未面上的跃跃欲试则渐渐消去。
随着阿柿一支接一支,箭箭无虚发,日落西山了。
正当府中的仆役将悬在亭角的灯笼与壁灯逐个点燃,不远处,窦大娘以盘托着个滚烫的双耳铜甑,呼着叫大家伙儿避让。
几名府中仆役也端盘捧盏地随在后面,将热气腾腾的饭肴端进了亭子。
玩乐的众人见状,随即呼朋唤友地一起去了亭子。
阿柿也拉住陆小郎君,跟随大家跑了过去。
按李群青家里的办宴习惯,众人入座后,是要先吃热菜主食的。
等空瘪的肚子有了饭食充饥,才会再烫酒畅饮、吃生冷鱼脍、佐丝竹玩乐。
因此,此时亭内长桌上摆的,尽是充饥的实在饭食。
切片放于火上炙烤的肉香鱼虾。
同清亮竹笋一起做出来的烹鱼。
鱼肉几乎熬化了的奶色鲗鱼汤。
铺满着葱白、胡芹、生姜、橘皮的鲜味蒸鱼。
撒过豉与盐料、鱼如雪片般肥嫩的浓郁莼菜鲈鱼羹。
还有此前制好的、拌着足量黄衣、盐和酒的鲨鱼酱,备来下酒的、香气冲鼻的石斑鱼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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