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吴酩显然是真喝高了,一拍大腿跟那儿口无遮拦地叫板,“裴锈,他叫裴锈,上映的时候我大一,做春梦,叫他名字,我妈跟楼上都被吵醒了,气得跑来踹我……”
第03章
祝炎棠已经笑累了,缄口不语,听着自己的声音给自己导航。
吴酩还真不认生,那种青春,那种热切,还有从小不知道苦是什么的单纯劲儿,全在他身上。
他仍然在乐此不疲地纠结偶像的武力值:“明明这么瘦溜一人儿……还有那部《三万里风》,尤其粤语版真是经典了,记得吗,您当男一号的处女作,演一小知青儿,晒得黑黑的,拿根绳,穿破烂,跑悬崖上吊着打枪,打王八蛋偷猎者!
我看花絮说那不是特效做的——这他娘的,太玩命了吧。”
的确是玩命,玩自己的,也玩角色的。
他是空降国内的新人演员,顶着争议和不确定性,角色是被流放到藏北的上海学生,顶着大资本主义家族余孽的名头。
他们都有必须做成的事,只不过他成功了,角色失败了——
喜欢唱喀秋莎的知识青年千辛万苦抢了一把旧猎枪几打旧子弹,最后还是没能保住心爱的姑娘,以及高原上的羚羊,于是挑了个碧透的晴天,揣着偷偷带来的莎士比亚,系着姑娘送的湛蓝色哈达,摔死在他曾拼死反抗命运的悬崖上。
“那个,蓝光版独家花絮还说,您受了工伤还坚持拍戏……”
吴酩揉着眼睛,回忆那看过无数遍的细碎内容,“是腰?刚才偷偷,摸了一下,感觉挺僵的。”
“……”
见祝炎棠闷头开车不再鸟自己一句,吴酩又不甘心道:“我说,祝老师,我刚才上了您这贼车,就是做好同归于尽打算了,您待会儿要是又撞上个啥,万一是个猛的,可就是跟我这人死一块了,不觉得可惜您就放开了加速。”
祝炎棠憋不住哈哈大笑:“不可惜啊,你长得蛮可爱的嘛!”
“这有什么关系……”
吴酩略显迷茫也略显懊恼。
一来二去这么半天,医院总算是到了,车也停好了,正对着围墙,是祝炎棠习惯的,谨慎而隐蔽的拍摄死角。
他拔下车钥匙,“腿不疼啊?”
“还成。
我现在五感混沌。”
吴酩攥着安全带,迷蒙地盯住祝炎棠,眼睛还是湿润的,眼底也发红,让人觉得脆弱,也让人觉得他在悲悯,“您腰呢?我知道在哪儿治得好。”
祝炎棠不说话,只是眯眼回看吴酩,突兀地,定定地,一心一意地,好比花猫看着池里的金鱼,闲散又警觉地观察。
他一定在琢磨什么,吴酩看得出来。
忽地,他扯下口罩,在吴酩类似崇拜的、滚热又忐忑的眼神中,露出那张买了天价保险的脸,以及那副懒洋洋的笑容,“你说腰啊,拍《三万里风》的时候撞到岩石尖角,在藏区,冬天,公路冻上,没地方及时接骨,老板后来赔我好多钱,”
原本的嗓音也回来了,自然地,他凑近吴酩,近到气息徐徐环着人家,就好像知道自己带毒,还往人身边绕的碧玉色的蝶,“你是直男。”
他把话说得没头没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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