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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画了多少?三十?还是四十幅?数不清了,他只知道每一幅画中的omega都是不一样的,李璧和从小地方来,没见过世面,乍一下来到埃斯卡罗区,便只能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合理化,他一边画一边想——或许这些omega在信息素的作用下真的很需要沈家家主吧,他是beta,他什么都闻不到,AO之间所谓的性吸引力,往往不在他理解的范畴。
直到那天,他被沈云阳安排进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要求给一个身上仅盖了一层薄被的omega作画,那omega看上去年纪似乎很轻,十四五岁的样子,分化的时间是比其他人都要早的,听沈家家主说,他的基因等级似乎很高,李璧和是beta,在来到埃斯卡罗区之前,他从不知道基因等级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昏睡的omega似乎很可怜,闭上眼睛,眼角都是有泪痕的。
李璧和只管画画,一般情况下,他的模特们若是闭上眼睛,他便默认为睡卧图,只管描摹模特的躯体就是了,反正omega们从来都没睁开过眼睛,好像真的睡着了似的。
但那一天,不知怎么的,那个年幼的omega在李璧和画到一半时忽然睁开了眼睛。
迎着李璧和的视线,他红着眼眶,泪水像是渗着血似的。
他说:“不要,不要卖我,我不值钱的,腺体都已经被挖掉了……在运过来的途中就被标记了,不要啊,不要卖我!”
直到那时李璧和才知道,原来自己画的根本不是沈云阳的情人。
而是一个个被洗干净、包装好的商品。
他的画也从不是为了被挂在沈云阳的家中。
而是作为商品的宣传图。
他殚精竭虑地绘画,并不会换来贵族们青睐的眼神,他的画笔是由omega的血与泪染就,他怀揣着梦想与希望的双手,反倒成了那些禽兽的帮凶。
他画得越好,那些安睡的omega,就能卖出越贵越高的价钱。
第37章
“我的老师出生在玛利亚区稍微靠近中心的地带,那里不像埃斯卡罗区,还没有跟底层人的生活完全脱节,他曾在街道上看见过那些被人拉扯着同自己亲人分离的omega,那些为了钱财将自己的孩子转卖给人贩子的父母……他一直以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在看似光鲜亮丽的埃斯卡罗区,但事实证明,还是他太天真了。”
“那之后,老师就跟沈云阳闹掰了,从始至终,沈云阳都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误,在他看来,画家只负责画画拿钱就好了,是没必要在意这些画是会被用在什么地方的。”
“而且沈云阳做事隐秘,这种事,不过只是他众多产业链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条罢了,随时都可以抛弃,那时的omega毫无人权,他经常用这种手段,来拉拢那些同他有相同癖好的显贵,毕竟共同参与了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从今往后就能在一艘船上了。”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足以令人深思的故事,但我并不认为这件事跟李哲向我隐瞒楠楠的行踪有任何必须的关联。
但我并没有打断李哲的叙述,因为这似乎牵动了他内心极度深沉的过往,他脸上的表情是令人动容的。
“跟沈云阳闹掰后,我跟老师又陷入到了贫困穷苦的生活中,但或许是因为有那时打下的基础,部分权贵还是在画技方面认可了我老师的能力,在那之后又过了很多年,老师凭借着他的个人风格,也终于在埃斯卡罗区的画家圈子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但那时发生的事情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后来,随着各地omega地位的所提高,关于omega人口贩卖的事件,也终于成为最臭不可闻的龌龊行当,虽然沈云阳曾用尽全力,想要将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包装成‘为omega找到好夫婿’的善举,亦或者一场场你情我愿最终却无疾而终的‘恋爱’,但因为实在无法解决那些omega的户籍所在地的问题,最终他只能放下这个他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讽刺的是,就算沈云阳是这一起起的买卖事件的发起人,他也能够凭借自己的财力物力轻而易举地脱身。”
李哲笑着,那表情写满了了然的苍凉,“虽然在那之后沈家的地位迎来了一段时间的下滑,但因为从来没有被摆到台面上,多数人也都还是看在金钱的份上,放弃了对他的口诛笔伐,更别说在那之后,沈宿代替了他的位置,重新整顿了沈家。”
“我的老师曾因为无法消解的愧疚之心向omega救助组织捐款,也曾投身到各类omega觉醒运动之中……但,怎么说呢?或许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吧,他曾为沈云阳作画的事情还是不知以什么方式,传播到某些人的耳朵里去了,他们开始在背后编排,就连老师此前的种种善举,都被他们当成了伤害omega的掩饰,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说,就是他们管不了沈云阳,还管不了一个小小的画家吗?”
“名声,是画家最看重的东西,也是在埃斯卡罗区无依无靠的老师唯一赖以生存的东西。”
在那之后李哲回过头,用一种几近苍凉的口吻问我:“你知道我是用什么样的方式,保全老师名声的吗?”
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那般,我看向李哲垂于裤缝边,那双修长而干净的手。
我似乎猜到了答案,因为……我好像做过类似的事。
可我不敢相信,像李哲这样看起来斯斯文文甚至理智到极致的人居然会……
然而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哲却只是轻轻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但讽刺的是,这件事最终却是由沈家的人真正出面解决的。”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似乎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怪谁了,“有时候我真巴不得时光倒流,让一切重来一次,如果我没有跟在老师的屁股后面,如果我没有认识沈琢和沈宿,如果我没有因为老师的工作同沈家的人交好,那么说不定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恨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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