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未婚先孕,丢尽了族人的脸,亲戚们都不认她。
她本就欠缺谋生能力,外公外婆过世后,我和她的日子一度穷得揭不开锅,靠村长家接济才勉强过活。
等我懂事后,就按村长的指点卖掉爹赠予我娘的几样首饰,购得一条小船。
一晃多年,我的小明号在绿湖站稳了脚跟,只做清清白白的生意,竟也得以苟全,还攒了些银两。
我计划将来带我娘去宁城之外的地方看看,若有幸在路途中碰到我爹,我就揍他一顿,像刮鱼鳞一样,刮得他遍体鳞伤。
是的,小明号不是黑店,但此间主人不好惹,他走着瞧。
盘下这条船的头一年,我的厨艺稀巴烂,在绿湖上艰难求存。
苦心琢磨反复试验多次,烧煎炖蒸,味道不对就重新来过。
半年后,我吃伤了,闻到鱼虾气味就想吐,但这不妨碍我开始能做一手不赖的饭菜了。
尤其是一道桂花酿鲈鱼,被食客们奉为绿湖一绝。
说起来,这纯属我娘青姑的功劳,我哄她说,只要把桂花酱做得独步天下,我爹自然就会回头。
我得找个事给我娘做,不然她迟早心力交瘁,早早死于相思。
有盼头,人才能做得了事,这话不服不行。
1陌上少年足风流(2)
食客当中,有些人歌颂了菜肴,顺便赞美了我,但这带给我的通常是麻烦。
虽然小明号有言在先,多数人对满身鱼腥气的我没什么兴趣,但总有那么几个饥不择食的男人,令我周旋得艰难而危险。
有一次,我正好接待了几个江湖汉子,就缠着学了几招自保。
跟歌舞升平的柔娘号之类不同,小明号的食客多半是独酌客,落第的秀才、黑衣的剑客、辞官的重臣,诸如此类。
作为从小穷怕了的人,我总想着手里要攥点底儿才好,渐渐的,我成了一个穷凶极恶搜刮民脂民膏的败类,最擅长从来往的人群身上敲些东西为我所用。
比方说,秀才赠我诗书,剑客予我防身术,老去的朝臣则为我讲述庙堂艰辛。
这些人独行惯了,生命到了孤清处,只想要个人陪在一旁,听他说起客途秋恨,夜雨孤灯。
有时我看到他们醉去,醒来,我想这个人生,其实可能并不是个寄放理想的好地方。
但终我一生,我也不过是想像他们一样,经过一些事,遇上一个人。
若最终也只能如同他们,半生潦倒,孑然一身,也终可寻一条清净的小舟,江海余生吧。
若再能幸会谈得来的陌路人,已可算圆满。
常常在这样的静想中,我躺在我的船里,枕着星光睡去,梦中永远是清香的水流和跳动的烛火。
便是这般,时光打发得倒也轻易。
但我终是遇上他了。
那是一个寻常的傍晚,我正在为一位蚀本的商人烧鱼,听到帘外有人声鼎沸,商人出去看了看,摇着头说:“不知是哪位阔客,排场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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