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虫入身,能使死人成活死人,行动与常人无异,甚至连养儿育女也能做到;偏西南的区域有画皮师,这一代的传人学了十几年素描,在猪皮上画出来画像、再让人或妖披上,能以假乱真,外表看不出丝毫端倪;闽南某处有个隐蔽的小村子,老人长寿能高达五百岁,死而即刻化为飞灰,不留一丝痕迹……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
而且按照他对云姜的认识……他不是那种会轻易被杀掉的人。
国安几个组长都有真本事,有的镇守一方,不动都能震慑旁人,譬如老三,常年在雪山中避而不出,念经拜佛,只偶尔喝点小酒,却把藏传、汉传、南传三佛教管的服服帖帖;有的像是老五一样,勤勤恳恳的干活儿,拿着死工资也不计较,平时笑容满面,标准的人民公仆,从来不摆架子,但是没人敢真招惹他;还有就是两手一摊、不着踪迹,轻松自在当甩手掌柜的——云姜是第三种。
传言中云姜隐在大山深处,跟苗寨毗邻,沉溺养蛊,鲜少出山。
但其实不是。
他在德钦县有套小房子,没在国安那边登记,是他的私人财产,装修的很是冷清。
德钦县距离梅里雪山只有十公里,积雪常年不化,天气冷得很,云姜不惧,他天生体寒,冬日就裹着一身睡衣,赤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也不觉得难受,但是陆尧受不了,从北到南得温差变化太大,下雨的时候冷气更是沁到骨子里,冻得他牙齿打颤。
云姜没把他放在心上,实际上陆尧一直觉得自己在他看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只是多少忌惮领导的嘱托,不好让他就这么死了——
所以在他来了没几天之后,云姜费心费力,在他那套小房子中铺了暖气管,又垫了一层厚厚的长毛地毯,把整间屋子搞得密不透风,十二月份风雪交加,雨雪打在厚厚的窗户上,里边却跟烤炉似的。
八十多平的屋子,两个人住,却依然很空荡。
那段时间云姜很少出去,每天穿着棉质睡衣,露着光裸的脚踝,长发简单的束在身后,窝在沙发上看综艺,他嘴挑,又毒,好好一个大台,播放的综艺无非是狗血了一点,能让他掰成知音体撕逼大剧。
陆尧窝在另一边,最大的乐趣是听他又能扯出什么兵不见血的新骂法。
两个人看到没有综艺可以看的时候,云姜就会去厨房——试图做饭。
他做出来的东西难吃的要死,煎个鸡蛋都能被油溅到手,烫出一大片红肿来。
陆尧就是在那段时间学会做菜的,味道说不上多好,但是比云姜的厨艺高出一大截。
他第一次下厨房,云姜就在旁边,也不说话,就苦大仇深的盯着,等到菜烧好了,他立刻转身坐在餐桌旁,等陆尧端菜上桌。
上了餐桌两个人也是各吃各的,吃饭轮流去刷碗,一人一天,很和谐。
说起来也奇怪,这些东西他们从来没有坐下来好好商量过,只是不断地试探跟交流,很快就找到了相处起来最舒适的方式。
日子就这么平淡却平稳的往下走,大多数云姜当他不存在,他也不怎么爱搭理云姜。
直到某天中午,云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在陆尧来之前,他连窗户都很少开,厚厚的窗帘隔断了阳光,常年的黑暗让他的皮肤白的不可思议,又细腻又光滑,闭上眼睛的时候睫毛微微颤抖,显得格外脆弱,脖颈上是颜色浅淡的青筋,按一下就能泛出红色。
他一条腿没放稳,顺着沙发垂了下去,棉质的睡裤遮住小腿,起了褶皱后露出脚踝,脚掌刚巧踩在白色毛绒绒的兔子拖鞋上,单手托在腮下,是个不文雅却非常舒适的姿势。
陆尧原来靠在另一边看书,目光不知不觉放在了云姜身上。
海拔高的地方阳光特别灿烂,碎了一地的金子一样,落在云姜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楚。
他长相是天生的好看,漂亮却不女气,但是陆尧却不是在看那个。
——云姜胸口没有任何起伏。
陆尧不久之前还沉寂在噩梦中,醒着睡着都是死亡浓厚的阴影,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关注着身边人的生命力,理智告诉他云姜可能只是呼吸浅而已,但是心脏还是忍不住加快跳动了起来。
那时候他还小,沉不住气,盯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
他半跪在地毯上,膝盖压住云姜另一只拖鞋,慢慢伸出了手,想要探探他的鼻息。
然而他手还没有碰到云姜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云姜扣住他的手腕,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跟警惕:“干什么?”
他用力很大,把陆尧的手腕捏得咯嘣作响。
陆尧手心出了冷汗,说:“我以为你死了。”
他没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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