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规森严,奔跑是有失体统的行为,明令禁止。
扶桑自打五岁入宫后就再也没像今天这么跑过,他又不习武、不锻炼,身子素来柔弱,突然跑这么远当然吃不消。
柳棠时满目担忧地瞧了扶桑一眼,无暇多说,拉着他一径来到太子的寝殿,再次见到了东宫总管南思远。
“哎唷,可算是来了,真是急煞人也。”
待看清扶桑此刻形容,南思远顿时双眉紧锁,流露出些许嫌弃之色,“这……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秋暝还没来得及解释,柳棠时不知原委,自然无法回答南思远的问题。
他斟酌道:“能否让他先去清洗一番,再来服侍殿下?”
扶桑乍然变色——万万不可!
他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体!
好在南思远没有同意:“没时间了,眼下为殿下祛病解痛才是最要紧的,顾不得那么多了。”
宫女早备好了水盆,扶桑净手时,一名宫女打湿巾帕,帮他拭去脸上的汗渍。
待他擦干双手,又有宫女端来凉茶,扶桑一口气喝下,从咽喉到肺腑都舒服许多。
“你自个儿进去罢。”
珠帘外,南思远小声叮嘱,“仍如上回那般,无需行礼,不要说话。”
扶桑点头称是,南思远补充道:“这回可是殿下点名找你来的,别让殿下失望。”
扶桑轻怔,旋即便如久旱遇甘霖、枯木又逢春,五脏六腑瞬间盈满了欢喜,四肢百骸都焕发了力量。
他的技艺,不仅得到了师父的赞许,也得到了太子的认可,再没有比这更让他受到鼓舞的了。
他的愿望,似乎就要实现了!
扶桑心潮澎湃地走进那间宫室,脚步轻悄地来到美人榻旁,提衣坐在置于榻首那张梅花凳上。
近旁的条案上,霁蓝釉双耳三足香炉絮絮生烟,温凝香清馥的气息沁人心脾。
梅子青釉瓷瓶里插的花,从春水绿波换成了蕉萼白宝珠①,花白似雪,叶绿如翠。
面前的美人榻上,太子殿下仰卧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搭在额上,遮住了上半张脸。
从落座的那一刻起,扶桑仿佛进入了一个只属于他和太子的结界,那些纷纷扰扰如潮水般退去,脑海中什么杂念都没有,心房也迅速平静下来。
他从药箱中取出面纱,覆在脸上,掩住鼻息。
他抽出太子的发簪,解开他的发髻,用十指梳理他柔密的青丝。
他轻轻握住太子的手腕,将搭在额上那只手移放到他的身侧。
今次没有暗夜的遮蔽,太子俊美无俦的脸清清楚楚地倒映入扶桑的眼帘,依稀还能辨认出几分幼时模样。
扶桑无心多看多想,认真履行职责,专心致志地为太子按摩。
开天门,抹双眉,按穴位,揉耳轮,梳六经……进度才刚过半,扶桑发现,太子好像睡着了。
他眉心舒展,呼吸均匀绵长,胸膛随之微微起伏,显然是极度放松的状态。
扶桑猜想,太子这几天应该都没怎么睡,定然身心俱疲,才会卸下防备,在他这个陌生人面前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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