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有如尖锐利刃一般,顺着她的心尖蓦然劈划而下,将她心房之外那层自以为是的坚硬外壳瞬时削裂。
有苦苦酸酸的渍液从心头漫出来,令她一时难以呼吸。
一直以来都知他不善多言,谁知今夜他这一句话竟是如此振聋发聩,字字如锤,连江山天下都被他拿来作誓。
怎能想得到,他会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她躲不开他的目光,脸被他捧在掌心中,只觉心里浪起冲天,眼底亦湿,他的眉眼近在咫尺,可却被泪水遮得有些模糊。
许久,她才微微垂睫,抑住一心涌动,开口道:“……臣没有听清。”
他掌劲稍重,薄唇一开,轻吐二字:“欺君。”
她浑身一麻,仍旧没有抬眼,只道:“陛下欲拿江山天下作誓,臣怎敢听清?臣不过一人一命而已,又怎敢与陛下之江山天下并重?陛下若执意这样,便是想要臣死。”
他伸指抚过她微微发颤的红唇,眼底一暗,声音沉了些,“我若不拿江山天下作誓,你怎肯信我真心?”
她本以为他言辞已尽,却不想他会不依不饶,而那真心二字又令她心头脆塌,禁不住有些哽咽起来,“臣不求陛下真心,陛下实也不必如此。”
“可是我求。”
他斜眉陡扬,蓦然将她按进怀中,侧过头在她耳边低低道:“幼时父王尝言,倘是真的心爱一个人,最伤便是不被那人所信。
为帝者凡言真心必是可笑之辞,但我不愿你次次看低自己,又次次不肯信我。”
她颤睫落泪。
从来都不是不肯信他,只不过是不敢信他。
君臣上下,心术一向难测,纵是他曾言他对她好是因他想,她亦以为那不过是他为了让她甘心效力的手段罢了。
她从不奢望能得到他的真心,便是飞蛾扑火亦不后悔。
可他今夜褪尽冷色,一句江山天下只为求她所信,她又如何能够不信他的真心!
他摸着她的头发,又道:“你以为这两年来我连番擢拔你不过是拿你当棋子对付东党旧臣,可你却不想倘是没了这奸佞之称,你又怎能存活至今日。
你一门心思欲效忠于我,得罪的朝臣何止少数,若非老臣们畏恶你佞幸惑主之名,对你再下狠手又有何难?”
她泪湿双眼,埋头在他胸前,无言以对。
他嘴角轻轻弯起,探指抹去她脸庞上的泪珠,声音转低:“孟廷辉,我见不得旁人欺你辱你,更不愿你一腔抱负没了施展之处。
只消你能安然立行于朝野之上,清流之议又有何惧。”
她轻轻抬头,触上他的目光,心里愈发震动,开口却不知能说什么,只小声唤他道:“陛下。”
他眸底忽而涌情,喉结轻滚,停了会儿才继续道:“孟廷辉,看见你笑,我亦心足。
倘是你肯信我,便笑一下,可好?”
她的脸一下红了,半晌才微微扬唇,垂眼道:“臣一向只道陛下不善多言,却不知陛下也有这等巧言疾色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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