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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卿略有担忧,那担忧里,又牵连着一丝隐秘的蜜意,“我只怕吓不住他,娘猜他今天说了什么?他说要是给书望知道,索性就闹出来,说不准还能带我回京。
你听听他这话,要是明日他这样回话,岂不是又跟连太太似的?”
老太太盯着她看一瞬,倏然笑了,妖娆的眉间眼底,满是凌冽的嘲讽,“他这话你也肯信?你别是吃了什么迷药吧。
这类话你听得还少了?临了临了,跟你姐姐似的,也糊涂起来了。”
一席话仿佛一盆凉水浇下来,梅卿打个冷颤,清醒过来,“娘说得是。”
她顿一顿,在完全的绝望里,还有点模糊的不死心,“就怕八千银子他拿不出,要跟咱们死扛,真就不怕闹出来。”
“我想他一定有这个钱,你放心,就是没有,四.五千总是有的。”
老太太把烟在榻围子上磕一磕,“笃、笃、笃。”
彻底敲碎了梅卿那点莫名其妙的幻想。
梅卿笑着点点头,天色忽然落下来,汇成她眼底漆黑的安定。
这夜真是有些反常,梅卿只睡了两个更次,四更醒来,辗转枕上,死活再睡不着。
柳朝如在身边睡得正好,呼吸略重,韵节平缓。
梅卿翻身将他望着,一片月魄入帐,带着一点魅惑的蓝色,镶滚着他大起大落的侧脸弧线。
他们睡的两床被子,梅卿睡外头,他睡在里头,楚河汉界划分得格外清楚。
他这个人,连睡觉也十分规矩,睡下去是什么姿势,早起醒来仍是那姿势。
或许是梅卿睡在身边的缘故,他睡着了也是平躺的,翻身也极少,生怕不留神碰到她似的。
梅卿百无聊赖,睡也睡不着,偏要跟他过不去,往他被窝里钻去贴着他。
床架子一响,柳朝如便迷迷糊糊醒了,往里头让了让,“怎么?”
那嗓子含含混混的,眼也未见睁开,使他这一行动作像是本能。
本能地退避她。
梅卿心头很不痛快,作怪一般地偎过去,把腿也搭到他身上,“我做了噩梦,吓着了。”
“嗯?”
柳朝如复往里靠了靠,整个人贴着墙,“要不要点灯?”
梅卿趁他迷糊着,把往日难启齿的话轻轻说出来,“你搂着我,我就不怕了。”
那轻缓的口吻里,几乎带着些哀求的意味,只不过要一个人肯抱抱她,抱抱她,说不定她也肯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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