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威海,陈朔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推开了元一平。
第二天一大早,下葬仪式开始。
两个看着也就七八岁的小男孩披麻戴孝,一个捧着唐庆宇的骨灰盒,一个捧着唐庆宇的遗像。
另有十来个人站成两队,身披白麻,其中年轻的也有五六十岁了,年老的拄着拐杖,步履蹒跚。
他们是唐庆宇的家人亲戚,全都或高声或低哑地抽噎着。
队伍的最前面,有个穿着一身黑的中年男人长声吟唱,元一平听不懂当地方言,但听得出曲调极哀戚。
王渊和元一平陈朔走在一起,跟在队伍最后,他不是唐庆宇的亲人,所以并不披白麻。
一行人哭哭唱唱,穿行在茂密的林间,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到了坟地所在的山上。
这山并不高,但清晨的寒气又冷又湿,山坡南面,满是大大小小的坟堆。
为首的男人声调一转,变得凄厉欲绝。
这时起了些风,早晨的太阳从低低的云团后露出来,温暖的阳光落在元一平身上。
阳光下,黑土纷纷扬扬,哀声四起。
唐庆宇的骨灰被埋入地下。
仪式完成后,王渊带着元一平和陈朔在村子附近走了走。
他穿一件工整考究的黑色大衣,站在碧绿的河边,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元一平想,如果是唐庆宇站在这里,倒是不违和。
王渊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哭,只是指了指河岸:“我和唐庆宇小时候就总在这里玩儿,现在这个季节水量小,夏天的时候钓鱼凫水都很好。”
他说完,凝视着脚下的河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气格外好,刚才的一阵大风把云吹散了,阳光充足,天色碧蓝,空气中有植物的清香。
陈朔忽然开口道:“他能回到这里,大概也挺满足的。
很久之前他和我说过,想回家。”
王渊看看陈朔,又转身望向不远处葬了唐庆宇的山,轻声说:“我站在这条河边,总觉得他还在,时间好像倒回去了。”
离开双牌县,王渊回深圳,元一平和陈朔不急着走,留在永州。
从寂静的山间回到人来人往的城市,元一平才猛地反应过来,唐庆宇已经不在了,他的亲人将他下葬,无论是生理意义上还是社会意义上,唐庆宇都不在了。
这好山好水好天好景,他再也看不见,更别提他爱着的王渊。
元一平感到恐慌,人死没有回头路,死了就是死了。
可活着真好。
未来的某一天,他和陈朔都会死,不知道谁先死,不知道怎么死,也许是突然告别,也许是慢慢离开。
元一智去世了,唐庆宇去世了——爱扭转不了死亡,陪伴扭转不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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