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遥倍儿认真的,“你初一,第一回在朝阳一中上台唱歌,搬了一台电子琴,照片里低头弹琴,穿的一身黑色衬衫和长裤;初二在中秋晚会唱歌,是坐在台上拿一把吉他,还翘着二郎腿,头发挺长的,光脚穿个大趿拉板儿;初三……然后就是高一,电子琴吉他你都懒得拿了,你就拿个话筒唱伴奏带,穿的什么衣服你爸都说得出来,没袖子的大背心和黑色牛仔裤。”
瞿嘉说不出话:“……”
周遥说:“你初中穿过什么我不知道,是你爸说的,我没骗你,他来看过你了。”
瞿嘉死盯窗外一点的眼光一片模糊涣散,找不到焦点,眼眶骤然发红。
他最亲的两个亲人一左一右地夹着他,让他也没处逃避。
瞿连娣现在都不怨妇了,瞿嘉自己仍是个“怨儿”
,还在纠结当初的一桩桩一件件。
他就是反射弧特别长,他且走不出来呢,这段艰难的路他咬牙切齿地走了五年,心里话对谁都不说。
现在那个糟糕的爸终于横在病床上,一口怨气也该吐掉了。
成群结队过来探病的各路亲友,就是来问候两句,送上病房标配的一篮水果,然后迅速闪人,没一个愿意在久病床前再耗费时间精力。
那晚最后,不得不商量纠结谁来陪夜的事。
那边孩子高烧病了,当妈的都哭崩了魂不守舍焦头烂额,瞿连娣把人打发去隔壁医院输液去了,赶紧走吧。
“这有文化的女人书读多了,都读傻了,除了当初能搞点儿风风骚骚小情小性儿那一套,关键时刻伺候人不成,指望她顶个事儿更不成……不在这儿待着反而我眼前清净……”
瞿连娣小声唠叨就被周遥听见了。
瞿连娣连熬几夜头都疼了,背过身站在楼道旮旯,连吞了三片止痛片。
瞿嘉还伤着一只脚呆坐在走廊,一家子简直没个全乎好人。
当然,瞿嘉这会儿是全乎好人也绝不会多瞅他爸一眼,也不可能去陪床。
输液瓶滴空了,尿袋满了,夜里病人上不来气了,药物反应了,突然发病了,要喊护士了……雇的护工都累跑了甩手不干了,谁乐意管啊?
周遥在门边站了好久,突然说:“阿姨您回家吧,我可以陪床照顾瞿嘉爸爸。”
瞿连娣和瞿嘉都抬起头。
周遥其实哪会照顾病人呢。
他一耸肩,也仿佛理所当然:“那,您都快累病了,嘉嘉也伤了脚,您带他回家吧,我在这儿待着就成了。”
“周遥你有毛病么你赶紧滚!”
瞿嘉低声骂人,“有你什么事儿啊?”
“瞿嘉你行了!”
瞿连娣让她儿子闭嘴。
“嘉心里肯定老难受了,他的话我从来都反着听。”
周遥挽了瞿连娣胳膊肘,悄悄道,“唉他有时候,就跟阿姨您脾气一样一样儿,就是嘴硬心软么。
您带他回家,千万别骂他,好好哄两句他就没事儿了。”
瞿连娣那时有些惊异地望着周遥。
“他胡说八道你甭搭理他,别生气啊。”
瞿连娣赶忙说。
“我都习惯他了,我才不理他呢。”
周遥说。
“真的,我没事儿。”
周遥勉强一笑,“就算我替嘉嘉陪他爸爸。”
“周遥你今天给我走开。”
瞿嘉确实嘴硬,骂人气势已经软了,“谁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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