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念头促使他走到那条巷子,鞋踩在水坑,雨水浸入鞋里,冰冷刺骨。
他一步步走着,回想父母的死状,像他这样的人,就算死了也没人会在乎,或许会有经过的路人发现他的尸体,然后报警,火化。
或许一直不会有人发现。
他浑浑噩噩的,直到不远处的声音才将他神志唤醒。
白色羽绒服在黑夜里很显眼,以一对三舒悦丝毫不惧,跟对方博弈,头发被雨打湿贴在脸上,手里的铁棍染了血,即使处于完全劣势,也不曾放弃。
或许是被舒悦宁折不弯的倔强触动,他开了口。
他打过不少架,在福利院时同龄男孩子很多,经常因为玩具和食物打架,后来他学了一些防身术和散打技巧,一打三有些费力,但好在险胜,再抬眼时发现舒悦死死勒住寸头脖子。
在那一刻,周叙言想到母亲拽着他往楼下推,几乎是本能的,他上前捂住舒悦的眼睛,安抚她。
见她慢慢安静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里疯狂滋长。
他想,或许他对这个世界还有一点点的用。
到警察局后,他给舒悦留了电话和一颗糖,去找程教授,打车时发现手机不见了,无奈只得跑着去,等回来时舒悦已经离开,从值班的民警口中描述得知来接她的是某家大户的管家。
那是周叙言第一次生出自卑。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也许很快她就会忘记他。
于是他开始逃避,在异国他乡无数个快要坚持不下去和自我怀疑的夜里,靠回忆她在自己的安抚下平复心情而坚持下来。
也不止一次想过,她是否还记得他,是否拨打过那个电话号码,无法拨通时会是如何心境?但每次都不敢继续往下,怕她没拨出过,也怕她拨出过。
直到他完成学业回来,回来的第一天他就去了那个巷子。
那里已经被拆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找不到半点以前的踪迹。
仿佛被城市遗忘的地方重新变得繁华,住在这里的换了一群面孔,没人记得这里当年发生过什么,也没人记得他。
他去拜访了程教授,程教授让他带着请柬去徐家祝寿。
他知道程教授是想他在上流社会里露个脸,他应承下,在前往徐家的路上,他看着路边的行人,猜想今晚会不会遇见她。
或许是老天眷顾他,他一眼便认出舒悦,从他眼里他辨别出来她也认出自己来,那个电话她打过。
这个认知让他仿佛被蜜蜂蛰了一下,又酸又麻,还有欣喜。
被她记得的欣喜。
后来他发现她或许也患上双相情感障碍,这些年他也遇见几个同样症状的人,但都未动过想要自己治疗他们的念头,只是会帮他们介绍好的心理医生,定时的集体的做心理疏导,但当确认舒悦的病情时,他想要治好她,用尽自己所有的努力,治好她,不管付出什么。
舒悦提出交往在他意料之外,在那一刻他有瞬间想点头,但很快又胆怯,胆怯如果真的交往被她发现光鲜亮丽皮囊下那个伤痕不堪的自己,但他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在舒悦又一次追问下,反悔了,他给自己最后一个晚上考虑,但没想到半夜舒悦醒了。
他说服自己这样才能更好观察她,治疗她,理所当然的跟她在一起,在喜欢的情绪快要不受控制时用这个理由再拉回来。
这几年,他已经完全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他忘了感情经不起谎言,他不知道当谎言被拆穿了应该怎么办,只是觉得道歉,任她发泄就好了,他相信可以安抚她,如当年那样。
是以,当后来舒悦的行为超出认知,他开始恐慌,开始手忙脚乱,开始想要弥补,挽留。
可不是他想弥补,舒悦就一定要。
不是他回头,舒悦就一直在的。
太晚了。
不止晚了坦白,更晚了那些年一遍遍的空号和无尽头等待。
周叙言手扶着长椅坐下,像是劫后余生的重重喘气,垂眼看自己的双手,袖子往上撩开,腕骨的疤很淡,此时却好似重新裂开,比当初刀刃划破皮肤更加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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