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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华又动了动,却突然想起娘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听刘嬷嬷的,她内心一番小小挣扎之后,便停了下来,刘嬷嬷见她老实了,也放开了手,只是站在那里警惕的看着小巷的两头。
直到玉华再也忍不住,冷的直哆嗦,又狠狠的打了两个大喷嚏,刘嬷嬷才帮她穿好了外衣,然后一把将她抱起,向门外急走而去。
玉华心里虽然忐忑,但一想到马上就要出这个院门了,还是兴奋不已,转着脑袋四处张望,谁知刘嬷嬷突然抽出一块盖布包在了她头上,玉华眼前顿时只剩一片昏暗。
刘嬷嬷身板甚为高大,抱着瘦小的玉华毫不吃力,步履匆匆间已经穿过几道小门,她在一扇偏门前略作停顿,和那守门的小厮说了几句,又往他手里塞了几个铜板,便出了安邑坊,沿着院墙,向北边低头疾走而去。
待她拐过一个转角,那墙内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狗叫声,玉华一愣,本能的伸手想扯掉盖布,却被刘嬷嬷一把摁住,很快便转上了另一条小街,狗叫声也渐渐远了,玉华扭着脖子侧耳听着,直到再也听不到了,才转过头来。
也许是因为刚才真的被冻着了,也许是因为被小三儿这么一闹分了神,玉华觉得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第一次出门的兴奋劲儿也小了很多,心头突然觉得堵得慌。
☆、第5章死别
不知不觉中,刘嬷嬷却已经停下了脚步,她立在一条僻静的里弄口上,正好躲在一棵树后,先定了定心神,便伸手掀开了玉华头上的盖布,见玉华脸色和嘴唇都有些青白,刘嬷嬷眼里隐约闪过一丝得色。
“小娘子,你娘啊,让我教你说几句话,你且听着啊,行行...重行行,恩......与...你告别,不对不对,是与爷...告别...呃...”
玉华只听了这支离破碎几句话,就知道她念的是《行行重行行》里的头两句:“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
可她却没接话,只瞪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看那婆子干着急,这首诗,娘老早就教会自己唱了,又怎会让刘嬷嬷教自己呢,不知道这婆子在搞什么鬼。
“哦,是了,是与君...生离别,哦,对了,是生别离......小娘子,你快跟着我念几遍。”
刘嬷嬷好不容易念全了这两句话,连忙逼着玉华跟她一起念。
玉华也不多话,磕磕绊绊的低声念了几遍,仿佛背不来的样子,那刘嬷嬷有些急了,拉下脸骂道:
“怎么这两句话都记不住,你平日里不是惯会油嘴滑舌的吗?你听着,等会儿我们要是碰到了什么贵人,你赶紧将这两句好话念给他听,贵人若是高兴,说不定会赏你一大笔银子呢。”
玉华一听,心里更加疑惑,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刘嬷嬷要带自己出来玩的吗?怎么还要背这“行行重行行”
,又说什么贵人有赏赐,这诗本是说夫妻离别的,哪里算什么吉祥话?贵人听了又怎么可能高兴?这事实在是处处透着古怪,可是出来前,娘却再三说了让自己一定要听刘嬷嬷的,哪怕她的要求再古怪,也只管照着做。
她从小对着刘嬷嬷就是作假惯了的,不管心里如何想,脸上也丝毫不显,刘嬷嬷见她一副惊喜的表情,只当她信了自己的鬼话,看着玉华又装模作样的背了两遍,已经熟练了很多,便彻底的放下心来。
又等了片刻,玉华只觉得刘嬷嬷身子一震,自己眼前又是一黑,重又被盖布遮住了脑袋,紧接着就被抱着快步冲了出去。
没跑几步,只听得刘嬷嬷啊的一声叫,突然掉了个头就往回跑。
迎着她两人几步远的地方,一人一骑正缓步而来,那牵着马,长随打扮的人,一见前面惊慌而逃的人影,就喝了出来:“胡平家的,你怎么在这里,跑什么?”
随着这一声喝,刘嬷嬷又往前窜了好几步,才犹犹疑疑的停了下来,也不敢转身,缩着身子站在那街边,形容十分的可疑。
那人和马上的主人家请示了两句,便赶过来扯住了刘嬷嬷,高声问道:“你不在府里,在这瞎跑什么?为什么看到我和老爷就逃?”
那刘嬷嬷紧紧抱着玉华,仿佛十分害怕的样子,连声音都在发抖:
“崔...崔大管事,这这...这是那院子里的那小娘子...她病了,烧的厉害,我、我...找不到那常叫的张药师,听人说前面有个医师住着,就...就急着把小娘子抱过来了...崔大管事,求你担待一下,莫告诉三老爷,求你了......”
那崔管事一听,面上也是一愣怔,眼睛不由的瞟向了刘嬷嬷怀里的玉华,偏偏那么凑巧,刘嬷嬷仿佛是想要给崔管事作揖求饶,抱着玉华又不是很方便,手忙脚乱中,就把玉华头上的盖布给扯掉了大半,露出了小玉华素白的一张小脸来。
乍一见光,玉华不由蹙着眉,眼睛眨巴了几下才睁开了,汪着两眼微微的水光,怯生生的看着眼前的崔管事。
崔管事一见她的模样,顿时竖起了眉毛,脱口而出问道:“她是…你看管的那个…小娘子。”
刘嬷嬷一副心虚的模样点着头,嘴里还哀求着:“实在是因为她这次病的急,我怕出事,才贸然出门的,之前都在院子里,从来没出来过,崔管事不信可以去问旁人。”
崔管事仿佛没听到她说话,只是盯着玉华的小脸不放,玉华被他看的不自在,便垂下长长的睫毛,侧过头看着地下,却越发显得她的翘鼻子和尖下颌,精致的像个画里的娃娃。
直到身后那人不耐烦的咳嗽了一声,崔管事才回过神来,他没再理会苦苦哀求的刘嬷嬷,扭头便回到了马边,仰头低声说着什么。
待他说完,马上那人立刻一抖缰绳,催马走了过来,刘嬷嬷仿佛吓呆了,抱着玉华只打哆嗦。
“耀成,你把她抱过来看看。”
那人吩咐道。
他骑一匹白色高马,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衫,戴着黑色的幞头,冬日的阳光淡淡的从他身后罩过来,玉华被崔管事抱在怀里,仰头看着,只觉得他异常高大。
崔泽观一看到玉华,便知道她定是自己的血脉,他自幼被人赞为美男子,平日里背着人揽镜自赏的时间,不会比那些爱美的妇人更少,对自己的容貌那是熟悉的很,这孩子五官和自己一模一样,竟然没有一丝蜜儿的影子,只是觉得她长的格外精巧艳丽,不太像一个稚儿。
在玉华被交到崔管事手上之前,刘嬷嬷便急忙在玉华耳边轻声叮嘱,让她一定要念那两句诗给马上的贵人听,如今见玉华似乎被吓到了,只是怔怔的盯着崔泽观看,她虽然着急,却也不敢上前多说什么,只是佝偻着身子,立在崔管事身后七八步的地方。
玉华看着崔泽观,隐约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她心里也在犹豫是否要念诗给他听,可看着此人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十分不舒服,又觉得刘嬷嬷先扯谎说带自己看病,又让自己背诗,此事处处透着古怪,虽然娘让自己听刘嬷嬷的,还是先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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