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湄双目平视,语气平稳,唯有轻轻眨动的眼睫,和胸前洇湿的痕迹,才能暴露出她的波动心绪。
“杀我亲人,除了让我恐惧愤怒,并不能叫我伤心,因为我并不记得他们,他们看上去也并不爱我。”
桑湄一字一句道,“殿下觉得失望,特意叫了我这位平乐妹妹上车来,将我的身世讲给我听。
好叫我知道,我曾经是何等尊荣,何等受人拥戴。
而紧接着,却让我以这幅模样上街,向全天下宣告,如今再没有什么清鸾公主,只有殿下的桑姬。
百姓若怨我,会令我齿冷,百姓不怨我,会令我煎熬。
怎么算,都是殿下赢了。”
奚旷抬手,虚虚鼓了两下掌。
“现在知道,为什么只有她才有那样的待遇了吗?”
奚旷看向平乐,叹了口气,“若你这位姐姐不曾失忆,恐怕会让本王更加头疼啊。”
平乐把腰躬得更深了。
奚旷伸出手,一拉,车帘的系带便松了下去。
车厢里顿时昏暗了大半。
“时候不早了,回宫。”
-
平乐被重新送回去,与皇室女眷们关押在一起,等候发落。
奚旷则带着桑湄回了晖玉殿。
下车时,秋穗早早等在了一边,见到桑湄红肿的双眼和脸上的血痕,心里便是一凉:“桑姬……”
桑湄深深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不是我的贴身侍女吗?不该喊我公主吗?”
秋穗呆住。
桑湄不再理她,往殿内走去。
秋穗慌忙追上去:“桑姬何出此言?”
殿里烧着暖和的炭,摆好了满桌的午膳,奚旷解了外袍,在桌边坐下,眄了一眼径直往内寝而去的桑湄,道:“你最好去看着你家主子,今日早晨,刚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恐怕心情不会太好。”
秋穗脸色大变,急急奔了过去。
……
直到奚旷用完了午膳,也没见两人从内寝出来。
他步至门口,重重纱帘之后,隐约透出几句秋穗的哭腔:“已死之人……不想勾起公主的伤心事……事到如今,死得好……奴婢可全都记得,太子他……”
“殿下。”
奚旷抬眼,看到朱策站在大殿的门槛外,朝他行礼:“张重行来了,要给殿下换药。”
奚旷抬手在雕花的木柱上敲了两下:“故事讲完没有?本王要换药了。”
过了一会儿,秋穗红着眼出来了,低声说了句:“桑姬嫌脏,要沐浴,奴婢去备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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