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放下手中的茶碗,走近将我手中的书卷拿过去翻了翻,“待会儿我还要回去复命呢。”
“史册所载,不过一家之言而已,何须如此挂心?替我谢过太史令大人美言便是。”
我任他夺过书卷,说罢斜睨了他一眼,又笑道,“不过,堂堂的丞相大公子,怎么倒乐意替太史令大人跑起腿了?莫不是指望他老人家行个方便,大笔一挥,给你平添个千秋功业?”
“好你个子翩,也不知道积积口德,”
当朝丞相的大公子宇文师皱了皱眉佯作抗议,只是语态却依旧不减悠闲之色,“若非家父执意让我跟从太史令大人受业,我又怎愿和那个每说三句话就要引一个典故的老头儿朝夕相对?”
“你且安安心罢,”
我听罢一笑,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宇文大人作此决定,定是有其良苦用心的。”
“我倒希望能如子翩这般,征战沙场,马革裹尸,那才当是男儿所为。”
宇文师扬了扬手中的书卷,似是不以为然道。
我侧脸望了望他一副天塌了也不会着急的闲人模样,只当他是玩笑罢了。
与他相识的这数年里,他便一直这副悠然自得之态,仿佛从未正经过,也从极少将什么事严正地放在心上。
只是,回想起他方才那番话,却让我一时徒生了许多感慨。
征战沙场,听来风光无限,但恐怕只有亲历其中,才方能知晓这“马革裹尸”
远不是抛头颅洒热血的快意,而是尸横千里,血流漂橹的惨烈。
那些名垂千古的大将,又有几个愿意用鲜血用生命去换取一时的声名?
至少我不会。
若有选择,我宁肯终生默默无闻,也不愿借这南北无休止的战事扬名立万。
然而这些却由不得我。
纵然我在他人眼里是堂堂的镇南大将军,但于我自身而言,所能做的不过是一己之力保家卫国而已。
然而这征战何时方能真正终止,我却也不甚明了。
自己终归不是圣人,身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便只能随波逐流,故只要一日心还放不下这后殷的万里江山,就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中这场战争杀伐中退步抽身。
“子翩莫不是在笑我妄想罢?”
见我久久不语,宇文师眯着眼地凑过来笑道。
“岂敢岂敢,”
我打住思绪,笑着糊弄道,“不过公表,这武将可并不是好当的,打仗时一着不慎送命不说,太平年间里倒如我这般,彻底成了闲散无用之人了。”
“说说而已,”
宇文师懒懒一笑,摆摆手道,“我对骑射之事一窍不通,倒不如安心做个文职。”
我正舒一口气,却听得他又接口道:“不过,做个军师倒也不错。”
说罢再度凑过来,手里还不断地摆弄着那书卷,“子翩,下次若有战事,不如奏明皇上给我个军师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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