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我五岁和陈耀然认识,七岁情窦初开,十岁生死相隔,统共五年间我用了三年来追他。
然而我锲而不舍的示爱终于遭受天罚,在我第三十一次告诉他书包里有癞蛤蟆的时候,他认真的看着我说,我看出来了,你喜欢对面街的阿花妹妹。
你尽管去追好了,我不会和你抢。
我们和好吧,不要再互相过不去了。
三年来的努力一瞬间灰飞烟灭,这边绞尽心思示爱,那边全然不知。
我沮丧的去找对面街的阿花妹妹(现在我压根不记得这小妹妹长什么样),一辆车呼啸而来,于是我壮烈了。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辈子,裹着福利院的尿布躺在摇篮里。
福利院就在师傅家附近,于是眼睁睁的看着陈耀然夹着棋谱从福利院敞开的大门外走过,大了一岁,抽了点条,还是那么好看。
我趴在摇篮边上手舞足蹈,呀呀不能语,他全然不知,走过时小脸一点表情都没有。
上辈子我除了爱欺负人,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爷竟然安排我这辈子投胎做孤儿,真是悲剧。
孤儿就孤儿,还是电视剧里一出生就被扔到福利院门口的那种,并附纸条一张,上写我身患绝症,求好心人收留。
简直是玷污我的清白!
院长把我弄到医院检查,发现一切正常,就按政策收留了我。
所以陈耀然十一岁考上职业棋士离开A市去北京棋院的时候,我刚一岁,已经能成功的控制好口腔肌肉,喊院长好了。
师傅在陈耀然走后一年因病去世,记者和棋迷把以前我们住的小院子围得水泄不通,我听人聊天这才知道这是棋坛享负盛名的张隐九段。
我在摇篮里伤心得死去活来,哭得撕心裂肺,然而无人表示同情。
因为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本来就天天哭。
陈耀然十三岁职业三段的时候,我正在福利院阿姨的帮助下艰难的重新学习走路。
陈耀然十五岁职业六段的时候,我重新上小学一年级,还是那所小学,换了个老师。
后来我又见过他一次。
清明节前后,空气格外的好,校长老早就让人扯出“欢迎北京棋社天才围棋少年陈耀然回到母校演讲”
的大红横幅,还安排二年级的小朋友献花。
具体演讲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就是校长千挑万选选出来给他献花的那个人。
他弯腰接过我递上去的花说了声谢谢,我却楞在原地不走,盯着他看呆了,直到班主任匆匆来把我拖走,反反复复赔笑脸道歉。
他那天穿着白色衬衣,骨架还是有些单薄,五官长开了,颧骨很高,眼睛凹得很深邃,整个人比小时候更加精致。
那年他十六岁,被选去了北京棋社深造发展,职业七段。
升段位跟升飞机一样快。
我想过很多再见到他时说的话,比方说得意洋洋叉着腰打招呼,嗨!
小然然还记得昭昭哥不?哥复活了!
或者含情脉脉:小然然,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昭昭哥么?
然而见到他后我就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突然发现我们中间多出了那么那么长的一段距离,他在时光那头,我在时光这头。
我说过我是混世魔王性格,说什么我也要在追了那么多年的小然然脑海里留点印象。
事情是这样的。
陈耀然要给我们学校传说有业余五段的数学老师下指导棋。
我混进了现场,观摩了战况,发现战况完全一边倒。
陈耀然的黑子以摧枯拉朽之势把白棋打成了浆糊,完全没有职业棋士在指导业余棋手的耐心和包容。
进过深邃的思考,凭借师傅以前教我的那点底子以及长年与陈耀然对战的经验,我成功的找到了黑棋的弱点,翻盘不可能,但做活角上白棋却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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