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用这个喷枪?”
他弯下腰,拾起放在林永年脚边的喷枪,又转头对郁宁说:“我没看图纸,不知道最终他要的效果是什么样的。
如果是‘像烟火一样’,与其用这个,不如找个老式拖把来,直接在上面刷,玫鑫和天平不一样,无论是舞台还是观众席都大太多了,背景的颜色要适当鲜艳一点,也方便灯光师打光。”
在实地经验上郁宁和贺臻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听他这样建议,她还没来得及表示别的意见,就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开了,一边笑一边解释:“我就是想到了写字用的提斗。”
“有点这个意思。
你是学国画的,大可以当作书法或者写意山水来搞。
现代艺术嘛,又是做背景,成品和图纸总是会有偏差的,取其真意未尝不可。”
他前一刻姿态还很是潇洒,忽然脸色一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下一刻就露出苦笑来,“对不住,我油漆过敏,这屋子不能再待了。”
郁宁眼尖,瞄见他手背上的皮肤红了一大块,顿时吓了一跳,二话不说牵着人就往外走:“……你不早说!”
短短的几分钟工夫里贺臻连脸上的皮肤也开始起反应了。
郁宁没想到他对油漆的过敏程度这么深,皱着眉头瞪他:“你怎么不说过敏的事?难受吧?要不要去医院?”
贺臻连眼白都红了,却还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架势:“很久没发作,以为问题不大……我拿了东西后去一趟药店好了,不要紧,你别瞪我啊。”
“明知道过敏还去摸油漆,简直是胡闹。”
听到郁宁这样说,贺臻倒是笑了:“‘明知道’可还要去做的事情多了,不就是靠‘心甘情愿’撑腰嘛……这儿还是有油漆味儿,我先逃了,周末再见。
你多保重。”
郁宁被他那句话说得一个激灵,正要再说,贺臻已然洒脱地挥挥手,快步走了。
因为告别前那一句话,郁宁回到工作间时有些心不在焉,不防耳边又来了一句:“和男朋友吵架了?”
她猛地抬头,林永年的视线锐利得陌生。
她不由愕然,然后失笑着摇头:“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你见他这么欢天喜地他见你又双眼发光?”
他说起话来也是美院里那些才子们的路数,也不知道是太一针见血还是在恃美装疯,平时郁宁听他这样说话还觉得有趣,真正落到自己头上才知道真是刺耳,她敛了笑容,语调也冷淡下来:“很投缘的朋友,也算我半个老师,有一阵没联系了。
刘老师昨天说他三点会来,我们先试试看喷涂的效果吧?”
因为这两句没头没脑的话,郁宁这个下午都没怎么和林永年搭话,她自己也知道这是在发没道理的虚火,但这阵火硬是下不去而林永年在学校里被身边的仰慕者们也是宠坏了,郁宁不搭理他,他自然不会先去讲和。
喷涂试了很久效果还是不尽如人意,两个人又都憋着气,直到刘师傅过来,看了他们实验的几个样本,最后拍板说:“不用喷枪了,拿大号的美工刷直接刷吧,或者先试试看直接泼油漆上去,如果效果可以,这么搞也行。”
没想到“简单粗暴”
的方法用起来效果当真不错,最初郁宁还有点束手束脚,泼得矜持,林永年却赌气似的半桶油漆直接往白漆木板上泼,一下子就像是打翻了染料铺,满目姹紫嫣红,别有一种天然的放诞和喧嚣。
到后来两个人干脆把所有的木板一起排开,尽量摆成它们将在舞台上呈现的最终形态,商量起哪一块应该先泼哪一种颜色,又该泼多少,简直是有一种幼儿淘气使坏的快感,而之前那点莫名而起的冷战,也早不知道抛到哪一重天外去了。
那一次的工作完成得很圆满,自此以后她在新诚的实习愈发顺利,有了更多的工作机会,结识了更多的朋友;同时她开始着手毕业设计,和导师商量之后,定下仿宋人院本笔意,画一幅团扇的扇面。
绢面设色,白上画白,最是考验眼力和笔力,郁宁白天去实习,夜里就坐在画室里一笔笔地描绘那一双误入白芍药深处的白鹭,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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