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切齿地看向我,万丈宫殿轰轰拉拉地顷刻倒塌。
虽非现实,但这阵仗也唬得我一大跳,左右避开那些砸下来的巨大柱石。
砖瓦落尽,脚下一片垒得甚高的废墟。
他立在废墟尽头,富丽堂皇的宫殿早已不见了踪影,他的脚下是一条河。
河水泛着微微的红,原本空荡的心脏处剧烈一通,生生绞在了一起。
“你没有忘记你阿姐,没有忘记风芜,没有忘记竹含含,却独独忘记了我。”
他袍子的一边浸在水中,白桑花被染成了浅浅的红。
河水无声流淌,蜿蜒着向我这里而来。
我捏紧裙子两边向后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
他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嘶哑着声道:“这里你总该不会忘记。”
他一步踏入河中“当年你就是在这里自刎的,就在我面前。”
脑袋轰地一声炸响,可惜并不是想起与这个苏辞一星半点的事来,只不过……自杀并不是愉悦的记忆,拿起剑时的勇气也只在一瞬,下一刻或许我就不会那么冲动了。
怎么会不害怕呢?将剑刃推进去自己的血肉,割断自己的生机,对于一个才十几岁的姑娘来说,怎么会不害怕呢
周围的画面开始剧烈的晃动,压抑不住的妖气疯狂从身体里溢出。
这情状,约摸是我的精神失常直接影响到了回溯之法。
回溯之法若是失败了会怎样?我努力地从失控中镇静下来,模糊的印象里,若是失败了,许是我和他都要永远地停留在这段过去里了。
“还没有报完恩,想留你也留不得。”
虚空尽头传来熟悉的一声笑言。
第10章木姬的报恩(三)
天光大洒,种种幻象霍然破开。
灰暗的废墟河流如破碎的镜面一一凋逝,犹似片片飘雪四下纷飞
眨了下干涩的眼睛,才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金庭山下的沉湖岸边,纹丝未动。
晨光已然熹微,翠青林木凝了一夜的露水,散着清新湿润的气味。
白龙凌空盘了圈,龙目微微眯起,淡淡地瞧着我与苏辞。
那样的眼光看得我莫名有点儿心虚,怎么有点红杏出墙被当场捉奸的味道呢?这微妙到以我的情商不能分析明白。
眼珠子转向下,就见自己的爪子还被苏辞攥在手心里。
我不禁恍悟,原是如此!
前情里我欠了这白龙一恩,在未偿还清前它应是将我看成了恩情的抵押物,暂归它所有。
如此情境中与别的人拉拉扯扯,许是让它觉得没有安全感,恐我欠债不还连夜逃了去。
孝义山的犬族们也是这么护食的,可见禽兽间就算种族不同,有些地方还是相通的。
为了表明我是个知恩图报、讲信用的好妖怪,我使劲将自己的爪子给拔了出来。
“当真是好手段,被羁押在湖底数千年之久还有气力堪破回溯之术,怪不得天帝迫不及待地要将你提押上剐龙台。”
苏辞对我划清界限的行为也不做计较,血红的重瞳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幽冷,唇角微微提起:“上古神族终归还是上古神族,哪是他寻常仙族可以比得了的。”
白龙眸里波澜无起,淡淡道:“此地来往仙家众多,魔君这么一闹山上应知晓了动静。
如今魔尊下落不明,魔君再惹上麻烦,难保回去时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循着他的言语,我下抬头往上看去,但见仙山峰顶风云涌动,雷闪隐隐,看样子确实像赵仙伯一贯的出场派头。
苏辞抚过拇指上殷红的血玉,盯着我面上变了好几遭神色,最终在仙障降下前率着一众魔物们敛去身形。
剩下的我在原地傻愣了下,敢紧心急火燎地寻着藏身之处。
连他苏辞都忌惮赵仙伯几分,身为妖主的我就更不能在此时此地与那牛鼻子道士碰上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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