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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一滞,拥我入怀,双臂抱紧,脸颊擦过我鬓发,只闻耳边轻语,寂寥淡伤:“她是被父皇处死的,鸩酒谢罪,一死了之。”
我身形一滞,震惊无比,虽说当初静成皇后的因死街头巷尾各有说辞,甚至是在人声稀少的芜湘园都能听闻一些下面小厮窃窃言论。
可所有言论纷纷,最终不过是皇帝以暴毙而终发诏天下,后宫之主的一途也不过就是这般不了了之。
我伸手揽他的腰,轻抚温柔:“后宫是非,有很多是没有真相的,皇上若是留在心里郁郁已久,大可不必。
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人是如此,时间是如此,历史也是如此。”
“需要真相吗?”
他抬头看我,哀寂之色溢于言表,一双眼犹如深海:“他人之口怎比我眼见更真?”
我顿时心如明镜,宛若巨浪滔天,却无法露出半分于颜面之上。
凤御煊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这个不为人知的悬秘之事就是梗在他内心里最深最狠的一道倒勾钢刺,已是穿插的血肉模糊,无声无息却时刻提醒着他,曾经有过一段连他自己也不耻,却逃不开的命运纠葛。
“看见了又如何?皇上不说,会说的人若是都已不能再说,这便是永恒的秘密,就让它死在时间里吧,从此与你再无瓜葛。”
我轻声道,面色波澜不惊,如他般镇定自若。
“当初父皇不杀淮南王,却将他膝下的五子全部处死,发配原籍,不许他再出封地半步。
直到我带着兵马站在前殿大门,他知将死,却未见半分惧色,他只是定定看着我,告诉我:你可以篡权,可以弑父杀兄,可以偷天下,我只要求你不许动淮南王。”
从未见过眼前的男人有这般神色,萧条而落寞,就似枯木上落着的无法南归的雁,形单影只,哀伤而孤苦,无人能懂,似乎也不需要人懂得,他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与这个世间隔着天高地远。
“连死都不顾,还惦记那个让他颜面尽失,耻辱终生的人,真是可笑又可悲。
可我不信世间还有这种人存在,若是不恨当初为何要断淮南王的子孙后世,如果恨极为何还留着他?难道是怕风声走漏不出去?”
凤御煊不屑,眼色冷然,负手立在池边,披了一身泠然月色,半分温度不带。
我顺势倚靠在他后背,圈他在自己双臂之中。
男人与女人生来便不同,男人就似雪亮精钢,可精钢因为太过坚硬反而容易脆断。
女人则似傍池蒲苇,虽然柔弱无依,却格外坚韧不虞。
不见得沉默的人就有多坚强,也不是梨花带雨的就多脆弱,世间道理就是如此,表面上看到的并非是真。
他不喜多说,亦不能多说,这秘密便是人人皆知,也只能吞咽入腹,生不带来,却一定要带到死亡去。
先帝若还在,这也是缄口不提的辛秘,到了凤御煊这一代,更是绝对的禁忌。
静成皇后与淮南王当初一段深宫私情,只能以这种姿态萧然落幕,而我猜测,捏住这段不伦之恋把柄的人应该就是另外一个人。
皇后的确没有她来的有手段。
不得宠已然致命,可若是连贞洁都难守,又是落入对手的掌握,那即便她生有皇子为嫡,贵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又能如何?一杯鸩酒,就是她这一生的了结,似乎无足轻重。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过,因为活着的人有知有觉,能痛能悔,可死了的人全然无知,某种程度上说,也是种幸福了。”
话已出口,随风远行,他的背影萧条至极,仿佛来来去去都只有他一人而已。
他到底恨的是什么?那么多年,心底卑微如细纱,见风飞扬,漫天遍地,已经吞没他高高在上的自尊。
的确,任何不爱或者冷落背后都必定有因由所在,我无可避免的想到了自己。
风过无痕,刮过脸颊,有些微疼感。
那些原因,丑陋且伤人,似乎从不清楚也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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