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招继续叫喊着,声调平扁,永远没有丝毫的变化。
“阿招!
阿招!”
阿招就在不远的地方,但是月香挤在人堆里,一步也挪动不了。
在那噩梦似的一剎那中,就像是她们永生永世隔着一个深渊互相呼唤着。
王同志把小张同志的鎗一把抢了过来。
他那勤务兵已经慌成一团。
王同志把鎗夺到手里,抵在自己的胯骨上,向人丛中盲目地射击着。
他很快地重新装上子弹,又射击了一通。
人堆里被他杀出一条血路来。
许多手抓住他的衣服,但是他抡起那支鎗来左甩右舞,总算冲了出去。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满是伤痕,脑后涔涔地流下血来,帽子也丢了,身上的制服也撕破了,倒拖着一支鎗狂奔到庙里,回到他住的西配殿里。
顾冈刚巧在他房里。
出事的时候,顾冈正在这里写“光荣人家”
的红纸条。
现在他苍白着脸站在书桌后面,彷佛落到了陷阱里一样。
“他们哪儿来的鎗?”
他颤声问。
王同志没有回答,颓然倒在一张椅子上,把鎗横架在膝盖上;他那油腻腻的棉制服向上拥着,他把下颏埋在他那饱满的胸脯里。
“你受伤没有,同志?”
顾冈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他。
“我没有什么,”
王同志无精打彩地答应了一声。
“他们怎么有鎗,”
顾冈恐怖地轻声说。
王同志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我们的民兵在那里保卫仓库。”
“哦。”
顾冈一时倒窘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远处的闹嚷嚷的声音已经静了下来,但是仍旧可以听见间歇性的鎗声。
王同志把他那条毛巾从腰带后面抽出来,揩擦着脸上与颈项上的汗珠。
“我们失败了,”
他沉重地说。
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就像他还是第一次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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