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一位伟大的智者,从那些呆闷无聊的人们身旁经过时,瞧瞧他们满含沮丧和忧郁的苦笑,以温和而含意良深的责备口吻,悦耳且诚恳的声音说:“先生女士们,你们的生活过得很糟!”
(引自《契诃夫幽默作品集》一书,漓江出版社2002年版,王健夫、路工译)
把王安忆的“欲望化写作”
推向极致的另一部作品,是她的中篇小说《我爱比尔》。
《我爱比尔》成稿于1995年9月,其时中国最火的作家是王朔、贾平凹和余秋雨。
中国文坛进入市场化时代,王安忆赶上了这趟文化高潮的早班车。
“《我爱比尔》的女主人公阿三,是一名学美术的大学生,身材苗条,很中国、很典雅。
在一次画展中阿三认识了英俊潇洒的美国驻沪领馆的文化官员比尔,两人初次印象都非常良好。
比尔爱中国,中国饭菜、中国京剧、中国人的脸,阿三则爱美国式的酒店、酒吧和文化。
刚接触一两回,比尔就吻了阿三,发现了中国文化的神秘和阿三嘴唇的神秘,感受到温柔的冲击。
几天后,阿三回到学校后,审视了一番自己的身体,信心大增,决定以充满中国文化的肉体去迷倒洋鬼子,于是画了一幅画,画上是没有面目的女孩,头发遮住了脸,阴部却盛开了一朵粉红的大花,取名为‘阿三的梦境’,并把比尔叫到宿舍,向他展览杰作。
比尔说,我理解这画是关于性,那么,你对性的观念是从哪里来的?因为我知道,中国人对性的态度不是这个样子。
紧接着,阿三为了证明中国人的性观念,向他用身体和睡袍来展示,最后的结果是,中国人战胜了美国人,比尔同她上床了。
阿三的身子糅进了比尔的身子,演绎了一场异国春宫图。
此后,阿三为了撩拨比尔,就千方百计营造气氛,花样百出,展示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以弥补身体发育迟缓的不足。
他们做爱的地点也神出鬼没,学生宿舍、宾馆、浴室、棉被底下,不久,阿三自己租了房子,退学了也在所不惜,继续迷醉洋鬼子,继续与比尔乱搞。
这使比尔也大感惊讶,他说,虽然你的样子是完全的中国女孩,可你的精神却更接近于我们西方人。
阿三神秘地回答:中国人重视的是‘道’,西方人则将‘人’放在了首位。
阿三就用《秋江》这出戏为例,讲解中国的‘道’和小尼姑如何思凡,下山投奔民间。
比尔听得出神,然后赞叹道,这故事好像发生在西方。
阿三就嗤之以鼻:好东西都在西方!此后,比尔开始真正喜欢阿三了,在感恩节,在酒店,同比尔嬉戏着,宛如置身于曼哈顿、曼谷、吉隆坡、梵蒂冈,撒着佐罗式的娇,做出卡门的姿势,进行击剑和斗牛。
为了进一步光大中国文化和迷醉比尔,阿三就在怀旧上大做文章。
她给自己买了一件男式的缎子晨衣,裹在身上,比尔手伸进晨衣,说,我怎么找不到你了。
他们在柔滑的缎子里做爱,时间倒流一百年似的。
她用咖啡壶煮着小磨咖啡,用老式唱机滋滋啦啦地放着老调子。
美国人最经不起历史的诱惑,半世纪前的那点情调就足够迷倒他们了。
很快,比尔回国,这场游戏终于结束,阿三用无聊和寂寞打发着时光,到酒店点蜡烛听老爵士乐会朋友,或在家里洗澡睡觉用纸牌算命,坐吃山空。
后来又先后同法国乡巴佬马丁,以及另外几个美国人、日本人、加拿大人演绎过拍拖或床上游戏。
之后同一名比利时人上床了。
在比利时人的公寓里,阿三迷醉于厨房洁白的瓷砖,墙上排列整齐的平底锅,洗澡间白漆柜里整洁干净的浴巾和洗衣房里柳条盛着等着熨烫的衣服……她的大胆和主动让许多腼腆和羞涩的外国人大吃一惊……她留宿在马丁的房间,‘请勿打扰’的牌子从傍晚挂到次日中午。
马丁说,阿三你是我的梦。
阿三说,马丁,你是我的最真实。
马丁,带我走,我也要去你的家乡,因为我爱它。
阿三,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一个中国女人在一起生活。”
(引自王安忆著《我爱比尔》一书,南海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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