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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的定义之一,我想是夸张一个异性与其他一切异性的分别。
书中这些嫖客的从一而终的倾向,并不是从前的男子更有惰性,更是“习惯的动物”
,不想换口味追求刺激,而是有更迫切更基本的需要,与性同样必要——爱情。
过去通行早婚,因此性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婚姻不自由,买妾纳婢虽然是自己看中的,不像堂子里是在社交的场合遇见的,而且总要来往一个时期,即使时间很短,也还不是稳能到手,较近通常的恋爱过程。
这制度化的卖淫,已经比卖油郎花魁女当时的手续高明得多了——就连花魁女这样的名妓,也是陌生人付了夜渡资就可以住夜。
日本歌舞伎中的青楼(剧中也是汉字“青楼”
)也是如此。
——到了《海上花》的时代,像罗子富叫了黄翠凤十几个局,认识了至少也有半个月了。
想必是气她对他冷淡,故意在蒋月琴处摆酒,馋她,希望她对他好点,结果差点弄巧成拙闹翻了。
他全面投降之后,又还被浇冷水,饱受挫折,才得遂意。
琪官说她和瑶官羡慕倌人,看哪个客人好,就嫁哪个。
虽然没这么理想,妓女从良至少比良家妇女有自决权。
嫁过去虽然家里有正室,不是恋爱结合的,又不同些。
就怕以后再娶一个回去,不过有能力三妻四妾的究竟不多。
盲婚的夫妇也有婚后发生爱情的,但是先有性再有爱,缺少紧张悬疑、憧憬与神秘感,就不是恋爱,虽然可能是最珍贵的感情。
恋爱只能是早熟的表兄妹,一成年,就只有妓院这脏乱的角落里还许有机会。
再就只有聊斋中狐鬼的狂想曲了。
直到民初也还是这样。
北伐后,婚姻自主、废妾、离婚才有法律上的保障。
恋爱婚姻流行了,写妓院的小说忽然过了时,一扫而空,该不是偶然的巧合。
《海上花》第一个专写妓院,主题其实是禁果的果园,填写了百年前人生的一个重要的空白。
书中写情最不可及的,不是陶玉甫李漱芳的生死恋,而是王莲生沈小红的故事。
王莲生在张蕙贞的新居摆双台请客,被沈小红发现了张蕙贞的存在,两番大闹,闹得他“又羞又恼,又怕又急”
。
她哭着当场寻死觅活之后,陪他来的两个保驾的朋友先走,留下他安抚她。
小红却也抬身送了两步,说道:“倒难为了你们。
明天我们也摆个双台谢谢你们好了。”
说着倒自己笑了。
莲生也忍不住要笑。
她在此时此地竟会幽默起来,更奇怪的是他也笑得出。
可见他们俩之间自有一种共鸣,别人不懂的。
如沈小红所说,他和张蕙贞的交情根本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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