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递过来的,是杨柳风的半截断刃。
杨柳风被聂寒容的银华弦割断之后,我就随手将它留在了萧千清的府第之中,我以为不会有人在意那毫不起眼的断刃,没想到却在她手里看到了它。
那半截断刃在那双洁白如玉的手中闪着清清冷冷的光芒,斜斜的断口,仿佛一道伤疤,割在如泓的雪色上。
像是被那光刺到了一样,眼睛有些疼,我眯起眼。
“怎么,不想么?”
对面传来的声音依旧是慈爱和蔼的,“你不是已经刺过他一剑了么?再刺一剑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天的场景,是的,我是刺过他一剑,在很久以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像癫狂了一样,拔出杨柳风冲过去,一剑刺入他的胸膛,狭窄的长剑几乎贯穿了他的身体,他被我死死地顶在墙壁上,温热的鲜血流满我的双手。
那一次,我几乎杀了他,而他只是用那双深邃无底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那个温和的声音依旧在响着:“不忍心了么?下不了手了?你不是一直想要杀了他吗?他不是亲手杀害你师父的凶手吗?你不想为你师父报仇了?”
“我师父不是他杀的。”
我扬起脸,低声地重复,“我师父根本不是他杀的。”
那边突然静了下来,我继续说下去,很慢,却很清晰:“他是把我师父的头一剑斩了下来,但那是我师父求他这么做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杀我师父,我师父是自尽而死的。”
我停了一下,“他不会伤害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我是那天才明白的,他在养心殿前问我,冼血是被谁杀的对我来说是不是很重要,他带我去看冼血生前留在身边的那个女孩,缓缓地说起那段让我误会了他半年之久的往事,没有特别地解释,也没有特别地声明,但是他却连冼血的身后事都想到了。
连我这个自以为是冼血密友的人,都从来没有想过冼血不在了之后,他还有没有什么放心不下、需要我替他照顾的人,萧焕却做到了。
他怎么可能伤害一个对我而言那么重要的人?
就是在那一刹那,我猛然回忆起师父被杀时的情景:那天我起床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
前一天晚上,师父带着我和萧焕一起在他住的小院子里行令饮酒,三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所以我起床后就到院子里去看他们怎么样了,当我走到小院后那个花园的门口,隐隐约约听到师父低声说了句什么,等我进到园里,正好看到萧焕举起王风,一剑削掉了师父的头颅。
那之后我就失控了,把杨柳风刺入了萧焕的胸膛。
之后的无数个日夜,我都没有想过这件事到底有什么不对。
直到那一天,当我解开心结之后,再次回想起这段往事,师父临死前那句低沉而含糊的话像是重放一样在我耳边闪过,因为悲痛和震惊而被我忽略的东西突然清晰起来—在被杀之前,师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动手吧”
。
动手吧……是师父要求萧焕砍掉他的头颅的。
不是他杀了师父。
那边继续沉默着,接着她忽然笑了:“你说得对,你师父利禄不是焕儿杀的,是我请你师父这么做的。
其时你师父练功走火入魔,日夜备受煎熬,正想找人帮他了断,我就让他去找焕儿,请焕儿帮他自尽……但是,却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是他求焕儿杀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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