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以为师傅会出语责问,谁知,他却黯了脸色,转身望向湖边,“……先太妃水氏就是我姐姐……”
我看着师傅沉静中浮现的哀伤,心中好生后悔问起这事。
淡黄的身影负手立在溪边,衬着溪流的喧嚣,他这一方天地更显一种潜抑下的寂静,那样沉痛却压抑。
六爷长的并不像太妃,自然与师傅也少有肖似之处,但这一刻,二人目中流露出的无尽哀思与坚定的仇恨,却惊人的相似。
“……师傅……”
师傅缓缓吸了口气,语气幽深,“先爷待我水氏一门有恩……当年,水氏蒙难,顷刻剧变,无奈只得避难虎州。
乱世中自然匪寇流窜,在合昌的西郊,遇山贼洗劫,姐姐被劫走,幸遇先爷的队伍才免于受辱,但爹娘却已……”
原来,师傅和太妃竟是这样投到先爷门下,怪道师傅平日教我们时,就是那种志在一统山河、扫平群寇的眼神。
师傅的心愿必是从那一刻立下的吧?罹患双亲遽亡,亲姐遭劫,此痛此恨当全化作志平天下的宏愿与豪情了吧。
“先爷将我姐弟二人带回府中。
我因无意中献一奇策,被先爷录用,姐姐也于同时立为夫人,直到六爷七岁,一切都很顺遂。
我随先爷南征北战,共图天下……但就在那一次王上赐宴……”
师傅说至此时,眼神一冷,整个人都透出一丝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姐姐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赐号倾国夫人……祸事便是从这时起的。
先爷一直隐忍,巧计回避,不想重蹈刑氏覆辙。
可是有心退让,却并不代表会被放过。
三年后,我正在彬州打仗,接到变故星夜赶回,却只看到姐姐一封绝笔……”
我心中酸楚,看着师傅绞在身后的手上骨节泛白。
这时的他浑身都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冷静而冰寒,杀人于无形。
“当时到底是何藉口我无从得知,但凭姐姐手书,却也能猜到七八分。
定是那老贼意图不轨,姐姐为保先爷,投水自尽……”
我心一跳,太妃……居然是这么去的……?!
那样温婉秀雅,沉静可人的太妃竟然被逼到这个份上!
当时的惨变,师傅会怎样想?才十岁的六爷会怎样想?先爷又怎样想?
师傅闭上眼,仿佛是平抑自己的心绪,半晌才又开口,而此时的师傅,语气已然清冷而平淡,只在隐约间才闪过几分杀机,“那晚,先爷招我密谈。
他让我到明州暂避。
因为当时先爷权势还远远不够,所以……所以姐姐也只能暂时蒙冤……澜儿你也想不到吧?为师也有过什么都想不清楚的时候,我并不愿意……后来我想了很久,那一段日子……我只想明白了一件事,水睿一生只能认嵇姓一家主子,为了能天下呈平,为了图报姐仇,也为了先爷许让六爷继承爵位……”
听着师傅淡得几乎听不出味的话,我心中慢慢有些明朗,师傅当年不得不离开的心境,六爷幼年失怙却处处遭嫉的处境,一步步过来,有多少刻意地训练,有多少暗里的算计,又有多少阴伤的猜嫉?这个乱世,没一个人活得好。
相比之下,我所以为的苦楚太过不值一提,我没有国仇,没有家恨,连蒙乾,带给我的都是双亲充沛的关爱,严师的器重,同门的友爱,即使现在有的已所剩无几,有的逼不得以,有的出于多种谋算,但这些,现在都已不重要。
每个人都那样的辛苦,那样的挣命。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